吃饭

校运会当天，秋高气爽，阳光灿烂得有些晃眼。操场上人声鼎沸，彩旗飘扬，广播里不断播报着项目和成绩，空气里弥漫着青春特有的、躁动不安的活力。

乔淼作为法学院学生会干事，被安排在跳高项目区负责记录和协调。他穿着统一的志愿者马甲，手里拿着记录板和名单，站在场地边缘，表情是一贯的冷静专注，与周围热火朝天的气氛形成微妙反差。

但他的注意力，却很难完全集中在眼前的比赛上。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跑道方向——蒋洛烨上午有男子四百米预赛和决赛。

当广播里终于传来“男子四百米决赛选手请到检录处报到”的通知时，乔淼握着记录板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下。

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蒋洛烨穿着贴身的深蓝色田径背心和短裤，号码布别在胸前，正和几个同样参赛的运动员一边说笑一边做着热身动作。他的肌肉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流畅，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他似乎感应到了乔淼的视线，忽然转过头，精准地捕捉到了跳高区这边。隔着大半个操场，他朝乔淼扬起一个灿烂又自信的笑容，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用口型说了句：“看着。”

乔淼立刻低下头，假装整理手里的名单，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发令枪响，比赛开始。

蒋洛烨像一道蓝色的闪电冲了出去，起跑迅猛，中途跑节奏稳定，进入最后一个弯道时，他已经领先了其他选手将近两个身位。他的跑动姿态充满了力量与美感，每一次摆臂、每一次蹬地都高效而充满爆发力。

乔淼发现自己几乎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在跑道上飞驰的身影，心脏随着他的步伐一下下地敲击着胸腔。

最后一百米冲刺，蒋洛烨明显加快了步频，毫无悬念地第一个冲过终点线！

体院那边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蒋洛烨减缓速度，双手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然后直起身，接过队友扔过来的水瓶，一边喝一边下意识地再次看向跳高区的方向。

乔淼正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蒋洛汗水淋漓的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更加明亮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寻求表扬的笑容。他甚至抬起手，隔空对着乔淼的方向指了一下，扬了扬下巴。

周围立刻响起一阵意味不明的起哄和口哨声。乔淼迅速移开视线，低下头，手里的笔无意识地在记录板上划了一道，心跳快得离谱。

颁奖仪式在中午休息时间举行。广播里播放着激昂的乐曲，获奖运动员依次站上领奖台。

蒋洛烨站在最高的那个台子上，微微躬身，由校领导为他挂上金牌。阳光照在他汗湿的头发和灿烂的笑容上，整个人像是在发光。他对着镜头比着胜利的手势，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台下某个特定的角落。

乔淼站在人群外围，安静地看着。那一刻的蒋洛烨，耀眼得让人几乎无法直视。

仪式结束，人群渐渐散去。蒋洛烨从领奖台上跳下来，手里拿着那枚金牌，径直朝着乔淼走来。

“怎么样？”他在乔淼面前站定，气息还没完全平复，胸膛微微起伏，带着汗水和阳光的味道，将手里的金牌递到乔淼眼前晃了晃，“说了给你拿个第一。”

金色的奖牌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乔淼看着那枚近在咫尺的金牌，又抬眼看向蒋洛烨亮得惊人的眼睛，心跳如擂鼓。他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干涩：“……恭喜。”

“就一句恭喜啊？”蒋洛烨挑眉，忽然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无视了周围可能投来的目光，拿着金牌的手绕过乔淼的脖颈。

乔淼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后退，却听到蒋洛烨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动。”

微凉的金属触感贴上皮肤，带着蒋洛烨的体温和汗意。那枚金牌被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替我戴一会儿。”蒋洛烨的动作很快，帮他戴好金牌后，手指似乎无意地蹭过他后颈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般的痒意。他退开半步，满意地看着那枚金牌躺在乔淼纯白色的志愿者马甲上，金色的光芒与他冷白的肤色和冷静的气质形成一种奇异的碰撞。

“沾沾冠军的喜气，”蒋洛烨笑得眼睛弯起来，“下午说不定能破个跳高记录？”

乔淼完全愣住了。脖颈上的金属重量清晰可感，带着另一个人的温度和汗水，贴着他的皮肤，烫得惊人。他甚至能闻到金牌上沾染的、属于蒋洛烨的独特气息。

周围似乎有窃窃私语和低笑声传来。乔淼的脸颊迅速升温，他想把金牌摘下来，手指碰到微凉的金属，却又停住了。

“我……”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拒绝显得矫情，接受又……太过暧昧。

蒋洛烨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和略显无措的样子，心情大好。他忽然又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比完赛饿了，食堂人多，请我吃午饭？就用……你欠我的那顿。”

他的气息拂过乔淼的耳廓，带着运动后的热意和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乔淼抬眸，对上他近在咫尺的、含着笑意的眼睛。那眼神里有得意，有期待，还有某种更深沉的、他不敢细究的东西。

脖颈上的金牌沉甸甸的，像一个无声的宣告。

沉默了几秒，乔淼听到自己微不可闻的声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