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朋友

九月的风裹着桂花香漫进宿舍楼时，林萧正踮着脚帮叶栖把最后一盆多肉摆在窗台。窗台被擦得一尘不染，是今早林萧特意用湿抹布反复擦过的——叶栖有轻微的洁癖，东西总要摆得整整齐齐。指尖不小心碰到叶栖的手背，还是像往常一样凉，林萧下意识用掌心裹住她的手来回搓了搓，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校服袖子传过去：“怎么总这么冰？是不是昨晚又踢被子了？”

叶栖低头笑了笑，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了颤，目光落在书架最上层——那台旧相机被擦得锃亮，淡蓝色的新镜头盖像片被水洗过的小天空，是上周林萧拉着她在文具店挑的。当时林萧拿着两个镜头盖让她选，一个浅粉，一个淡蓝，她犹豫了半天，林萧直接把淡蓝的塞到她手里：“这个像你去年拍的天空，你肯定喜欢。”“你帮我摆得这么好，多肉肯定能活。”叶栖轻声说，声音里藏着只有林萧能听懂的依赖，像株藤蔓，悄悄绕上林萧这棵树。

“我叫李阳，住你对面铺！”斜后方传来温和的声音，穿浅灰色卫衣的女生抱着一摞书走过来，手里还拎着包未拆封的饼干，包装袋上印着可爱的小熊图案，“刚在楼下超市买的，海盐味，你们要不要尝尝？我妈说这个不腻，适合当课间零食。”

叶栖刚要道谢，门口就冲进来两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帆布包上挂着的星星挂饰叮当作响，像一串小铃铛。“终于找到你们了！”穿橙色卫衣的女生一把抓住叶栖的胳膊，力道不轻不重，眼睛亮得像浸了星光，“我叫魏子怡，这是顾会会，我们俩从小学就黏在一块儿，现在又同班同宿舍，这缘分简直绝了！”

顾会会拎着个鼓囊囊的塑料袋凑过来，袋子里的零食包装互相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听李阳说你们爱吃甜的，我从家里带了芒果干和奶枣，都是我妈在网上买的好货，晚上卧谈会咱们当夜宵，边吃边聊！”

叶栖被她们的热情裹着，肩膀却还是悄悄往林萧身边靠了靠，胳膊肘轻轻蹭到林萧的胳膊，像在寻找支撑。林萧立刻会意，笑着接过李阳递来的饼干，撕开包装袋拿出两块，一块塞给叶栖，一块自己咬了一口：“谢谢你们，我们也带了临镇的橘子糖，是叶栖外婆做的，晚上一起分。”她记得叶栖总怕生，每次遇到不熟悉的人，都会下意识躲在她身后——从高一秋游那次，叶栖差点踩空摔下山坡，攥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始，她就成了叶栖的“安全区”，不管遇到什么事，叶栖第一反应都是找她。

接下来的几天，四个人很快熟络起来。李阳性格沉稳，每次晚自习都会提前把数学重点笔记抄两份，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难点，悄悄塞给叶栖和林萧；魏子怡和顾会会像两只停不下来的小雀，课间总拉着她们去操场旁的银杏树下捡落叶，魏子怡还特意带了本空白的笔记本，说要做“秋天的标本册”。但不管走多远，叶栖的脚步总跟着林萧，连蹲在地上捡落叶时，都会把最完整、颜色最漂亮的那片递到林萧手里，像在分享什么稀世珍宝。

林萧也早就习惯了照顾她。早自习会提前十分钟到教室，帮叶栖占靠窗的位置，因为叶栖说“阳光照在课本上暖乎乎的，写字都有劲儿”；食堂打饭时，记得叶栖不吃香菜，连番茄炒蛋都要特意叮嘱阿姨“少放酱，她怕酸”；甚至晚上宿舍熄灯后，只要听到叶栖那边传来翻身的动静，林萧都会醒过来，借着窗外的月光看一眼，要是发现叶栖的被子踢开了，就轻手轻脚走过去帮她掖好被角——这些细碎的小事，像一根根细细的藤蔓，把她们的高一缠得紧紧的，又悄悄延续到了高二的日子里。

叶栖的温柔也从来只给熟悉的人。魏子怡生理期时，她会提前在保温杯里灌好热水，再把暖水袋捂热，递过去时却会先看一眼林萧，像在确认“这样做对不对”；顾会会弄丢饭卡时，她没声张，默默帮顾会会垫付了一周的伙食费，直到顾会会找到饭卡要还她钱，她才红着脸说“没关系，我知道丢东西的着急”；连李阳感冒咳嗽，她在抽屉里放润喉糖时，都会顺便给林萧也放一颗，还是林萧喜欢的薄荷味——她的好，从来都以林萧为圆心，像涟漪一样，慢慢向外扩散到新的朋友身上。

周三的体育课，风卷着银杏叶落在跑道上，像铺了层金灿灿的碎金。枯叶被踩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像秋天的私语。自由活动的哨声刚落，魏子怡就拉着顾会会往器材室跑，嘴里还喊着“去晚了羽毛球拍就被抢光了”，李阳抱着笔记本坐在看台上整理笔记，阳光照在她的笔记本上，映出淡淡的墨痕。林萧则陪着叶栖在跑道边慢慢散步，两个人的影子被阳光拉得长长的，紧紧挨在一起。

“你看，那棵银杏树快全黄了。”叶栖指着不远处的老银杏树，树枝上的叶子像挂满了小扇子，风一吹就簌簌落下，声音轻得像风，“去年秋游在山顶，你说要捡最大的银杏叶当书签，结果最后捡的那些，你全给我夹在笔记本里了，现在还在我书桌的抽屉里放着。”

林萧笑了，伸手拂去落在叶栖发间的一片银杏叶，指尖轻轻蹭过她的发梢，软乎乎的：“谁让你当时盯着那些叶子眼睛都亮了？今年咱们多捡点，我给你做个标本册，里面再贴点咱们的合照，好不好？”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有人在追赶什么。还没等她们回头，叶栖就被人狠狠撞了一下，身体踉跄着往旁边倒去——林萧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很稳，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叶栖手里的保温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杯盖弹开，姜茶洒在枯叶堆里，热气裹着淡淡的姜香很快被风吹散，只留下一小片湿漉漉的痕迹。

“哎呀，真不好意思。”苏瑶站在身后，双手抱胸，嘴角勾着嘲讽的笑，眼里却没有半点歉意，像淬了冰，“走路不看路，活该被撞。”

叶栖往林萧身后缩了缩，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指尖紧紧攥着林萧的校服衣角，布料被她捏出几道深深的褶子。林萧把她护得更紧，手臂轻轻环着她的肩膀，眼神冷得像冰：“苏瑶，你是故意的！”

“我故意又怎么样？”苏瑶挑眉，伸手推了林萧胳膊一下，力道不小，“叶栖这种胆小鬼，也就只会躲在你身后了。以为换了个宿舍就没事了？谁不知道她……”

“你闭嘴！”林萧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戾气，像被激怒的小兽，“她怎么样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再敢多说一句，我现在就去找班主任，让她评评理！”

叶栖在她身后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声音带着颤抖，像被风吹得发颤的树叶：“林萧，别跟她吵……我们走吧……”她怕冲突，更怕林萧为了她受委屈——高一的时候，苏瑶就总找林萧的麻烦，那时候她只能躲在一旁偷偷掉眼泪，什么都做不了；现在也一样，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紧林萧的手，不让她往前走。

就在这时，魏子怡和顾会会拎着羽毛球拍跑了过来，魏子怡跑得太急，帆布包上的挂饰还在晃个不停。“你算哪根葱？敢欺负我们宿舍的人！”魏子怡一把将叶栖拉到自己身边，瞪着苏瑶，眼睛里像冒着火，“叶栖招你惹你了？用得着你在这儿说三道四！嘴巴这么臭，是不是没刷牙？”

顾会会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保温杯，用自己的校服袖子仔细擦去上面的灰尘和枯叶，连杯盖的缝隙都擦得干干净净，递给叶栖时，眼神冷得像冰：“苏瑶，高一你找林萧麻烦的事我们没掺和，不代表我们好欺负。现在就去找班主任评理，看看是你故意撞人、造谣生事有理，还是我们受害者有理！”

李阳也合上笔记本走了过来，手里还攥着笔，脸色严肃得吓人，声音却很稳：“说话放尊重些。拿别人的弱点当笑话，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你才是最可悲的人。”

周围渐渐围过来几个同学，都在小声议论，有人指着苏瑶说“明明是她故意撞的人，我都看见了”，还有人附和“之前就见她找过林萧和叶栖的麻烦，真讨厌”。苏瑶看着众人的目光，像被无数根针戳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手指紧紧攥着校服衣角，最后狠狠瞪了叶栖一眼，撂下句“你们给我等着”，转身就跑，背影狼狈得像只落荒而逃的猫，连被风吹乱的头发都没敢理。

风又吹过来，卷起地上的银杏叶，落在叶栖的脚边。叶栖攥着林萧的手还在抖，指节都泛了白，林萧立刻反手握住她，用自己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暖着她冰凉的手：“别怕，有我在，她不敢再来找你麻烦了。”

魏子怡拉过叶栖的手轻轻揉了揉，语气里满是心疼：“疼不疼？刚没碰到你吧？我带你去医务室擦点药，万一蹭到地上的石子就不好了。”

顾会会从书包里掏出颗橘子糖，剥开糖纸塞进叶栖手里，糖纸的碎屑落在她的掌心：“别生气，苏瑶就是个跳梁小丑，不值得你为她难过。以后她再敢找事，我们四个一起上，看她还敢不敢嚣张！”

李阳从口袋里摸出个暖手宝——是早上她妈妈塞给她的，还带着温度，塞进叶栖另一只手里：“捂捂手，别往心里去。那些不好的人和事，就当是路边的垃圾，看见了绕开就好。”

叶栖看着眼前的三个朋友，魏子怡气得还在皱着眉，顾会会紧紧挨着她的胳膊，李阳眼神里满是担忧，再抬头看向林萧——林萧正皱着眉帮她拂去校服上的灰尘，连她头发上沾着的一片小枯叶都没放过，眼神里的担忧像潮水一样裹住她，让她觉得无比安心。她忽然觉得，那些过去的不安和恐惧，好像都被林萧的手紧紧攥住了，再也不会跑出来折磨她。

“谢谢你们。”叶栖的声音很轻，却定定地看着林萧，眼里像落了星光，“尤其是你，林萧。”

林萧笑了，伸手把她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轻轻擦过她的脸颊：“跟我说什么谢？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高一我们一起过来的，高二也一样，以后不管谁找事，我都护着你，永远站在你这边。”

夕阳西下时，四个人并肩往宿舍走。魏子怡和顾会会在前面叽叽喳喳地说笑着，一会儿说要去买新出的奶茶，一会儿说晚上要一起看电影，李阳跟在旁边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林萧则牵着叶栖的手，走在最后面，两个人的脚步慢慢的，像在享受这难得的宁静。叶栖的手渐渐暖了起来，紧紧回握着林萧的手，力道不大，却很坚定——她知道，只要林萧在身边，再黑的阴影，都能被挡住；再冷的风，都能被暖透；再难走的路，都能一起走下去。

风吹过，带着银杏叶的清香和桂花的甜香，混合成秋天独有的味道。她们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紧紧挨在一起，像从高一到高二，从未分开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