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听我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息，电话那头顿时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随即是他带着几分警惕的粗哑嗓音：“喂？欢弟？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出什么事了？”
我这边还没来得及回应，听筒里已经传来他窸窸窣窣起身的动静，带着不容分说的急切：“你赶紧把帝君的护身符戴好，我这就过来一趟！你在原地别动，千万别冲动，等我到了再说！”
我看着脚边三个鬼哭狼嚎的家伙，他们此刻早已没了刚才砸门时的嚣张气焰，龙哥带头趴在冰凉的地砖上，脊梁骨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连带着身后两个跟班也一个劲地磕头，额头撞在地上砰砰作响，嘴里翻来覆去都是求饶的话。我本就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见他们这副服软的模样，心里的火气也消了大半。
我对着听筒放缓了语气：“牛哥，你先别急着过来，我这边看看情况，说不定能自己处理。真要是搞不定，再劳你大驾，成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牛头闷声闷气的应许：“那行，那你自己当心点。有任何不对劲立刻给我打电话，我就在附近打转，分分钟能到。”
“好，谢了牛哥。”
挂了电话，我把手机揣回兜里，双手往胸前一抱，居高临下地看着仍趴在地上的三个鬼魂。地砖上的寒气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倒让我原本有些躁热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龙哥，刚才不是挺威风的吗？说要把这儿砸个稀巴烂，怎么这会儿不动手了？”
龙哥浑身猛地一颤，像是被人兜头浇了盆冰水，连忙抬起头，脸上堆着比哭还难看的笑：“不敢不敢，绝对不敢砸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欢弟您……”
“嗯？”我眉峰一挑，尾音微微上扬。
龙哥这声“欢弟”刚出口，自己先打了个激灵，不等我再说什么，“啪”的一声就给了自己一个清脆的耳光。那力道之大，连带着他身后两个跟班都吓得哆嗦了一下。
“是我嘴笨！说错话了！”他连忙抬起头，额头上还留着一道红印，却硬是挤出满脸讨好的笑，柔声细语的说道，“欢哥！欢哥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这新鬼一般见识。我这刚下来没多久，毛都没长齐呢，纯属是猪油蒙了心，才敢在您跟前撒野……”
说着，他还特意咧开嘴，露出一排白得晃眼的牙齿，那笑容努力往纯真无害上凑，可配上他那张惊魂未定的脸，反倒显得格外滑稽，像是只被拔了尖牙的野狗，正拼命摇着尾巴装乖顺。
我看着龙哥那副急于表忠心的模样，缓缓点了点头，语气也松快了些：“行吧，我这人向来不记仇。可话说回来，你把店里砸成这样，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这些被损坏的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
龙哥一听有回转的余地，眼睛顿时亮了，忙不迭地拍着胸脯保证：“欢哥您放心！东西我们肯定赔！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哪怕是……哪怕是去偷去抢，我也一定把这笔钱给您补上！”
“哎，这可不行。”我当即摆手打断他，语气严肃了几分，“我们这店做的是正经生意，干干净净挣钱，来路不正的脏钱可不收。”
龙哥脸上的兴奋劲儿瞬间垮了下来，哭丧着脸搓着手：那……那可怎么办啊欢哥？您也知道，我们这种情况，是真没有在阳间挣钱的路子呀……毕竟哪个老板敢雇一群飘来飘去的鬼当员工啊？”
我看着他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暗笑这伙人平时横冲直撞，遇事倒成了没头苍蝇，“所以说你们这些混不吝的，遇事就知道抡拳头，就不能多转个弯？”我故意顿了顿，看着他们眼巴巴望过来的眼神，才慢悠悠道，“你们是鬼，没法亲自出面，不会托梦给家里亲戚？让他们来店里照价赔偿，不就结了？”
龙哥猛地一拍大腿，眼睛瞪得溜圆，像是被点醒的梦中人。他扭头冲身后两个跟班扬了扬下巴，满脸惊叹地指着我吹捧起：“听见没？还是我欢哥有办法！要不人怎么能在帝君大人的店里坐镇当店长呢？这脑子，这格局，妥妥的当领导的料！跟人家比，咱哥仨简直是榆木疙瘩，惭愧！太惭愧了！”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吹捧弄得哭笑不得，连忙摆手打断：“别瞎抬举我，这店的店长是钟馗大人。”
“那就是副店长！”龙哥顺杆就爬，眼神里满是“我懂的”的机灵。
“也不是，”我无奈地摇摇头，“我就是个普通店员，负责看店罢了。”
“那也是早晚的事！”龙哥拍着胸脯打保票，脸上又堆起那副自来熟的笑，“欢哥您放心，这事我龙弟保证办得滴水不漏！不光赔钱，我还得跟我家亲戚说，以后但凡要用着的东西，全来您这店里买！他们要是敢不来，我天天夜里往他们梦里钻，给他们演一出‘夜半鬼敲门’，保管他们乖乖听话！”
我瞧着他这副前倨后恭的样子，心里算是彻底明白了。这种人别的本事不说，有两点倒是真厉害：一是自来熟得没边，二是脸皮厚得堪比城墙。上一秒还恨不得把我活吞了，这会已经哥长弟短地套起了近乎，倒也算种“本事”。
我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少扯这些没用的。赶紧的，按个手印，好让家里人来赔钱。实在来不了的，就让他们给你们烧冥币，你们来赔偿也行。”
龙哥脸上的笑顿时僵了僵，搓着手陪笑道：“欢哥，咱们这都论起兄弟了，还按什么手印啊？这也太见外了不是？我龙弟的人品，哦不，鬼品您还信不过吗？”
“少来这套。”我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戳穿，“我跟你可没那么熟。你们三个要是一出这门就跑没影了，我上哪儿找你们去？总之，手印必须按，不按就别想走。等钟馗店长回来了，我倒是可以帮你们问问，邀请你们去十八层地狱来个亿年深度游，你们觉得怎么样？”
“别别别！欢哥您可千万别！”龙哥脸都白了，连忙摆手求饶，身后那两个跟班更是吓得差点瘫在地上。他哭丧着脸，再也不敢讨价还价，忙不迭地应道：“我按！我这就按还不行吗？您放心，龙弟我真不是那欠钱不还的……鬼！绝对说话算话！”
说完，三个鬼老老实实的在‘幽冥生死簿’上按下手印，我收起钟馗的画像，放他们筹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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