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观后山的断崖下,锁灵阵的微光像濒死的萤火,在夜风中明灭。昭宁跟着秦楠风穿过丛生的荆棘,刚绕过最后一块挡路的巨石,就看见石洞里的景象——昭菁被铁链锁在石壁上,墨绿的囚衣沾满尘土,原本盈满银辉的眼睛此刻空得像深潭,连姐姐站在面前,都没半点反应。
“昭菁!”昭宁冲过去,指尖刚触到妹妹的脸颊,就被那片冰凉惊得心头一颤。昭菁的嘴唇泛着青紫色,下颌线绷得僵硬,唯有胸口偶尔起伏,证明她还活着。铁链上刻着的“噬魂纹”正泛着暗光,每过片刻,就有一缕淡青色的雾气从昭菁体内被吸走,融进石壁深处。
“别碰铁链!”秦楠风及时拉住她,指腹点向噬魂纹,“这纹路会吸活人魂魄,昭菁的阴魂已经被吸走大半,再碰,连你的阳魂都会被缠上。”他从怀里掏出张“镇魂符”,指尖灵力催动下,符纸化作金光贴在铁链上,噬魂纹的暗光瞬间弱了几分,昭菁的睫毛终于轻轻颤了颤。
昭宁蹲在妹妹身边,声音发哑:“昭菁,我是姐姐,你看看我……”她掏出当年妹妹最喜欢的贝壳手链,放在昭菁掌心,可那只手只是无力地垂着,连握紧的力气都没有。秦楠风用虎头刀劈开铁链时,昭菁像断线的木偶般倒下来,昭宁接住她的瞬间,摸到妹妹后颈处有个淡青色的蛊印——那印记像朵蜷缩的花,花瓣上还缠着极细的银线,正是苗疆“蚀魂蛊”的标志。
“是蚀魂蛊。”秦楠风的声音沉得像崖底的冰,“这蛊会一点点啃食宿主的魂魄,先让神智混沌,最后变成行尸走肉。三皇子和苏承安留着昭菁,就是为了等她魂魄被啃得差不多时,再强行剥离阴魂——这样阴魂不会反噬,还能直接用。”
昭宁抱着妹妹的手猛地收紧,指甲掐进自己的小臂:“怎么解?有没有办法能救她?”
“唯一的解法在西域苗疆。”秦楠风从破庙带出的地图上,用朱砂圈出一处峡谷,“苗疆圣女手里有‘还魂草’,能暂时压制蛊毒,再配合圣女的‘引魂术’,或许能把被啃食的魂魄召回来。但苗疆与中原隔了三千里,路上还要避开影阁的追兵,我们得尽快走。”
当晚,秦楠风找了辆不起眼的货车,将昭菁藏在铺着干草的车厢里,又在车厢四周贴满“隐气符”,遮住三人的灵力气息。昭宁坐在妹妹身边,用灵力一点点温养她的经脉,可每次灵力刚触到蛊印,就被一股寒气弹开——那蛊毒已经与昭菁的魂魄缠在一起,连灵力都无法靠近。货车碾过官道的碎石,发出“吱呀”的呻吟,像头疲惫的老兽。车厢里,昭宁将妹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头,指尖反复摩挲着昭菁后颈的蛊印——那淡青色的印记比昨日更深了些,花瓣状的纹路里,银线正缓慢蠕动,像有虫豸在皮下钻动。昭菁的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睫毛上沾着的尘土,让那张原本灵动的脸显得格外苍白。
“水……”半夜,昭菁突然呢喃,干裂的嘴唇翕动着。昭宁连忙从水囊里倒出些温水,用棉絮蘸着擦她的唇。指尖刚碰到妹妹的嘴角,就被她无意识地咬住,那力道很轻,却带着种绝望的依赖,让昭宁的眼眶瞬间红了。她转头看向车外,秦楠风正坐在车夫旁,背影绷得笔直,虎头刀斜挎在腰间,刀刃偶尔反射出冷光,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还有三天就能到苗疆边境了。”秦楠风突然回头,声音压得极低,“但这一带是三皇子的势力范围,哨卡比前几日密了三倍。”他从怀里掏出块黑色的面罩,递给昭宁,“把这个戴上,尽量别说话,遇到盘查,我来应付。”
天刚蒙蒙亮,货车就被一队黑衣骑士拦下。为首的人脸上带着刀疤,目光像钩子般扫过车厢:“车上装的什么?打开检查!”
秦楠风翻身下车,手按在刀柄上,却故意露出腰间的乌鸦令牌:“影阁的差事,运输灵材去西域,耽误了时辰,你担待得起?”他说话时,眼底闪过一丝厉色,指尖悄悄捏了张“定身符”,随时准备动手。
刀疤脸盯着令牌看了半晌,突然冷笑一声:“影阁的令牌我见多了,你这枚,边缘的纹路不对。”他抬手就要掀车厢布帘,“我看你是冒充的!”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秦楠风的旧部赵护卫举着“秦”字旗奔来,大喊:“将军!三皇子急召您回府,说有要事商议!”声音洪亮,故意让刀疤脸听见。
刀疤脸的动作顿住,脸色变了变——他知道秦楠风是三皇子的人,若是耽误了三皇子的事,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他狠狠瞪了秦楠风一眼,挥手放行:“算你好运!”
货车驶远后,昭宁才敢摘下面罩,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看向秦楠风,发现他的手还按在刀柄上,指节泛白——刚才那一瞬间,若不是赵护卫及时赶到,恐怕就要动手了。
“他们在查我们的行踪。”秦楠风的声音带着疲惫,“苏承安肯定给所有哨卡发了我们的画像,接下来的路,更难走了。”
车厢里的空气瞬间凝重起来。昭菁突然动了动,眼睛半睁着,瞳孔里没有焦点,却突然抓住昭宁的手,声音沙哑:“姐姐……别信……秦叔叔……他……”话没说完,她头一歪,又陷入了混沌,只有手指还死死攥着昭宁的衣袖,像是在传递某种警告。
昭宁的心猛地一沉,看向秦楠风的眼神多了几分警惕。秦楠风像是没看见,只是默默从怀里掏出块干粮,递给昭宁:“先吃点东西,接下来可能没机会休息了。”
果然,当天下午,他们就遭遇了伏击。十几名黑衣人从路边的树林里窜出,手里的弯刀泛着寒光,直扑货车。秦楠风挥刀迎上去,虎头刀劈开第一个黑衣人的咽喉,鲜血溅在他脸上,却没让他有丝毫停顿。昭宁抱着昭菁躲在车厢里,指尖捏着“火球符”,随时准备支援。
“把宁家二小姐交出来!”为首的黑衣人嘶吼着,刀光直逼秦楠风心口。秦楠风侧身避开,刀柄重重砸在他的胸口,黑衣人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可更多的黑衣人涌上来,秦楠风渐渐体力不支,手臂上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刀柄往下流。
昭宁再也忍不住,掏出“御风符”贴在身上,握着流霜剑跃出车厢。剑光如银河倾泻,瞬间刺穿一个黑衣人的肩膀。“秦叔叔,你护着昭菁,我来对付他们!”她的声音清冽如冰,灵力在经脉里奔涌,每一剑都带着阳佩的红光,逼得黑衣人连连后退。
可黑衣人越来越多,昭宁的手臂开始发酸,灵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银铃声,一个穿着苗疆服饰的女子骑着马奔来,她头戴银饰,裙摆上绣着毒虫纹样,手里的长鞭一挥,就缠住了一个黑衣人的脖子:“圣女说,谁敢动宁家的人,就是与苗疆为敌!”
女子的长鞭像有灵性般,瞬间缠住了三个黑衣人的手腕。秦楠风趁机挥刀,解决了剩下的人。女子翻身下马,走到昭宁面前,目光落在昭菁身上,眉头皱了皱:“蚀魂蛊已经快到心脉了,再晚一天,就算圣女来了,也救不了她。”
“你是……”昭宁疑惑地看着她。
“我是圣女的侍女阿月。”女子从怀里掏出片还魂草的叶子,叶子上的纹路竟与昭菁的蛊印一模一样,“圣女感知到蚀魂蛊的气息,让我来接你们去峡谷。但你们要小心,影阁的人已经跟来了,他们在前面的黑风口设了埋伏。”
秦楠风脸色一沉:“黑风口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我们不能硬闯。”他看向阿月,“有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阿月想了想,点头:“有是有,但那条路要穿过死亡沼泽,里面全是毒瘴和毒虫,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昭宁抱着昭菁,坚定地说:“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们也得走!只要能救昭菁,我什么都不怕!”
当天夜里,他们弃了货车,跟着阿月往死亡沼泽走去。沼泽里的毒瘴像灰色的雾气,呛得人喉咙发疼,阿月每隔一段路就撒些草药粉,毒瘴才稍稍散开些。脚下的淤泥深不见底,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昭宁抱着昭菁,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鞋子早就被淤泥浸透,冰冷的触感顺着脚踝往上爬。
“小心!”阿月突然大喊,一把推开昭宁。一只通体漆黑的毒虫从淤泥里窜出,一口咬在阿月的小腿上。阿月迅速掏出匕首,斩断毒虫,又从怀里掏出解毒药敷在伤口上,脸色瞬间苍白:“这是‘噬魂虫’,被咬到会立刻麻痹,幸好我带了解药。”
昭宁看着阿月的伤口,心里满是感激:“谢谢你,阿月。”
阿月笑了笑,银饰发出清脆的响声:“圣女说,宁家与苗疆有旧怨,也有旧恩,现在是报恩的时候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黑衣人的呼喊声:“他们肯定在沼泽里!快追!”
秦楠风脸色一变:“他们追来了!我们快躲进前面的山洞!”
几人加快脚步,终于在黑衣人赶到前,躲进了山洞。山洞里漆黑一片,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昭宁抱着昭菁,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洞外黑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搜!仔细搜!他们肯定躲在这里面!”黑衣人的声音在洞外响起,火把的光透过洞口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秦楠风捂住昭菁的嘴,怕她发出声音。昭宁屏住呼吸,指尖捏着“隐身符”,随时准备用灵力催动。阿月则掏出些草药,撒在洞口,草药燃烧后发出刺鼻的气味,能暂时掩盖他们的气息。
黑衣人的脚步声在洞口停了下来,一个黑衣人说:“里面有草药味,他们肯定在里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洞外突然传来一阵狼嚎声。黑衣人的声音瞬间变了:“是狼群!快撤!”
脚步声渐渐远去,几人才松了口气。昭宁瘫坐在地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她看向昭菁,发现妹妹的眼睛竟睁开了,虽然依旧空洞,却盯着秦楠风,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什么。
秦楠风蹲下身,靠近昭菁:“你想说什么?”
昭菁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母蛊……在……苏承安……手里……”话没说完,她又晕了过去。
秦楠风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昭宁心里一震——原来苏承安手里有母蛊,难怪他们能一直追踪到这里。她握紧流霜剑,眼底闪过一丝决绝:“不管苏承安有什么阴谋,我都要救昭菁。只要到了苗疆,找到圣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洞外的狼嚎声渐渐消失,天也快亮了。几人走出山洞,东方泛起了鱼肚白,远处的山峦在晨光中渐渐清晰。阿月指着远处的峡谷:“看,那就是圣女所在的峡谷,我们快到了!”
昭宁看着峡谷的方向,心里满是希望。可她不知道,更大的危险,正在峡谷里等着他们——苗疆圣女,根本不是来救昭菁的,而是另一个阴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