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机屏幕，阳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屏幕上划出一道金线。周星月的信息简短得不像她风格：「知京，来老地方，这次别迟到。」
我把手机倒扣在床头，翻身坐起。沈昭然不在了，阳台上飘来一丝烟味，混着雨水的潮湿。昨晚的噩梦还在脑子里盘旋，顾北极转身时西装裤脚上的水渍，还有那些滚落消失的珍珠。
穿衣服时手抖了一下，扣子没扣稳就掉了。我弯腰去捡，看见床底有团皱巴巴的纸巾。那是昨夜哭过之后揉成的，边角还沾着睫毛膏。我忽然想起沈昭然说“有些事，你不说，我就不问”，这句话像块石头压在胸口。
走到咖啡馆门口时，我听见门铃叮咚作响。焦糖玛奇朵的味道扑面而来，混合着烤饼干的香气。周星月坐在靠窗第三张桌子，今天没穿那件牛仔外套，换成了素色毛衣。她面前放着两杯拿铁，热气腾腾。
“怎么这么正经？”我拉开椅子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杯壁。玻璃窗外还挂着昨夜的雨珠，折射着晨光。
周星月没接话，只是把一封信推到我面前。牛皮纸信封边角已经卷起，像是被翻看过很多次。
“七年前顾北极托我转交的，”她的声音很轻，“但我没敢给你。”
我的手突然僵在半空。空气里飘来烤饼干的甜香，却像掺了什么苦涩的东西。
信纸展开的瞬间，我闻到了淡淡的雪松香。那是顾北极惯用的香水味，混着墨水的气息。字迹清峻有力：「知京，那天你说要北上的时候，我其实......」
我的指尖开始发抖，纸张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你那时候承受不起，”周南星打断了我的质问，“刚失去事业，失去家庭支持，连住的地方都是我帮你找的。”她的眼神有些痛惜，“我不能看着你再被击垮一次。”
阳台外传来清洁工清扫落叶的声音，混着远处早市的喧嚣。我的视线模糊在字句间，那些解释、恳求、道歉的话都变得扭曲。原来不是决绝的放弃，而是另一种形式的等待。
折信时纸角划破了手指，一滴血渗进「永远等你」那四个字里。我把信收进包里最深处，抬头扯出一个笑：“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玻璃杯底凝结的水珠正在缓缓滑落。
周星月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拍了拍我放在桌上的手背：“你真觉得他放下了？”
我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她摇头：“没事。”然后端起拿铁喝了口，“你最近状态不错，演出很稳。”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咖啡，奶泡已经消了，表面泛着一圈圈细纹。
“你和沈医生怎么样？”她问。
“挺好。”我说，“昨晚他一直陪着我。”
周星月点头：“他人挺暖的，比某些人知道怎么疼人。”
我没说话。
“你知道吗？”她忽然压低声音，“订婚宴那天，苏雨问我，顾北极是不是还放不下你。”
我抬起头。
“我说不清楚。”她耸肩，“但我知道你放下了。”
我喝了一大口咖啡，烫得舌尖发麻。
“其实苏雨挺可怜的，”她说，“她以为自己是顾北极的选择，不知道自己只是个替代品。”
我放下杯子：“别说她坏话。”
“我没说她坏话，”她摊手，“我只是觉得，她不该被蒙在鼓里。”
“你又知道了什么？”我问。
她沉默了几秒：“顾北极订婚前找了我一趟。”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说他想放下，但放不下。”周星月看着我，“他说他知道你不会回来了，但他还是想再见你一面。”
我抓起包站起来：“我不想听这些。”
“知京——”
“我走了。”我快步走向门口，推开玻璃门时差点撞到一个抱着纸袋的女孩。
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梧桐树梢还挂着水珠，街道被洗得发亮。我抬手遮挡光线，却在街角看见沈昭然匆匆离去的背影。他穿着昨天送我回家时的那件外套，步伐比平时急促许多。
我站在原地，喉咙发紧。远处教堂钟声响起，惊飞一群白鸽。羽翼拍打声中，我突然想起昨夜他说的那句：“你唱那首歌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你还在等雨。”而现在，雨真的停了。
我转身想回咖啡馆，却发现周星月已经站在门口。她手里拿着我的包，脸上带着歉意：“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
“没事。”我接过包，“我该走了。”
她点头：“晚上我请你吃饭。”
我没回答，转身走进阳光里。
路过一家花店时，我看见橱窗里摆着一束白玫瑰。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像眼泪。我想起顾北极曾经送过我这样的花，那时他说：“我喜欢你像这花一样干净。”
我继续往前走，拐进一条小巷。这里还残留着昨夜的雨味，混着青苔的潮湿。
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我加快脚步，脚步声也跟着加快。我回头，看见沈昭然站在我身后。
他手里拿着一杯咖啡，显然是刚买的。
“你怎么在这儿？”我问。
“我……”他顿了一下，“我在附近散步。”
“这么巧？”我说。
他点头：“嗯。”然后把咖啡递给我，“给你的。”
我接过，温热的杯壁贴着手心。
“谢谢。”我说。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你收到陈予安的信息了？”我问。
他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昨晚你收到信息时的表情，”我说，“还有你今天早上不在家。”
他沉默了几秒：“他在试探你。”
“什么意思？”
“他说你不该去参加订婚宴。”沈昭然看着我，“他说你还没准备好。”
我喝了一口咖啡，苦味顺着喉咙往下淌。
“你觉得我准备好了吗？”我问。
他摇头：“我不知道。”
我笑了：“你看，连你自己都不确定。”
他没说话。
我们并肩往前走，谁也没说话。阳光晒得我后背发烫，汗水慢慢浸湿衬衫。
路过一家书店时，我看见橱窗里摆着一本旧书。那是我和顾北极一起看过的，讲的是关于等待的故事。
“有时候我觉得，”我说，“我们都在等一场永远不会来的雨。”
沈昭然停下脚步：“那你还在等吗？”
我看着他：“你觉得呢？”
他摇头：“我不知道。”
我继续往前走：“也许我已经不等了。”
他跟上来：“那就好。”
我们走到路口，红灯亮起。我看着对面的绿灯人像，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雨天。
“你知道吗？”我说，“那天我没有走，是因为我以为他会回头。”
沈昭然看着我：“可他没有。”
“是啊，”我苦笑，“他没有。”
绿灯亮起，我们穿过马路。风从背后吹来，带着阳光的温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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