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予安放下咖啡杯,金属勺柄撞在瓷杯上,叮——当——。持续五秒都没消停。
“他订婚宴上喝多了,把我拉到露台说他其实一直都在关注你”。他的声音很轻,“说完就吐了。”
我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走到门口时,听见他说:“林知京,你该放下了。”
天开始下雨了,第三个路灯亮起时,我回头看了一眼,透过玻璃窗,还能看见陈予安坐在原位,手撑着额头。
信纸还在我手里攥着,已经皱得不成样子。我想把它扔了,可手指就是松不开。
雨越下越大,打在脸上冰凉。咖啡馆的暖黄灯光从背后洒过来,在地上拉出一道影子。我站在光和雨的交界处,想起七年前的夜晚。
同样是这样的雨天。我抱着吉他站在医院走廊,消毒水味混着雨水的腥气。护士说顾北极已经睡了,我却听见病房里传来沙沙声。
门缝里漏出一束光。顾北极坐在床边写东西,台灯照着他发红的眼尾。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笔尖在纸上晕开墨点。
“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父亲......”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他站起身,把我推到门外:“回去吧。”
“可你......”
“我说了,回去。”
那天我淋着雨走了很久,吉他弦都锈了。现在想来,那晚他写的东西,大概就是这封信。
雨滴顺着发梢往下淌。
「他订婚前夜还在听你写的demo。」
这句话突然刺进耳朵里。我猛地转身,陈予安的手正撑着额头,袖口那道脱线在晃。我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我冲回咖啡馆,推开玻璃门时风铃又响了一声。
“还有没有?”我把信纸拍在桌上,“他写的所有东西,有没有都给我?”
陈予安看着我,眼神有点奇怪。他伸手去拿信封,却碰翻了咖啡杯。褐色液体漫过桌布,像一大片化不开的阴影。
“最后一封。”他从夹层抽出一张照片,“是他临终前寄来的。”
照片上是间病房,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顾北极躺在那里,手上还插着输液管。他对着镜头笑,眼角的细纹和当年一模一样。
“背面有字。”
我翻过照片,一行小字写着:“知京,我的英雄梦终于醒了。要是还能重来,这次换我追着你跑。”
雨声突然大起来,淹没了所有声音。
我攥着那张照片冲进雨幕,纸边已经湿得发软。雨水顺着刘海往下淌,在睫毛上结成水珠。路灯的光晕在水里碎成星星点点,像是谁撒了一把玻璃渣。
拐进小巷时鞋跟卡进砖缝,差点摔一跤。我扯下高跟鞋甩进暗处,脚底踩着冰冷的积水往前跑。风卷着雨扑在脸上,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十七岁生日那天,顾北极也是这样冒雨跑过三条街,捧着蛋糕冲进我宿舍楼,奶油被雨水泡成了奶汤。
便利店招牌在十米外忽明忽暗。
“林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