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招牌在十米外忽明忽暗。我摸出手机，沈昭然的消息还躺在屏幕上：“暴雨要来了。”
他总说这种话，像天气预报一样准时。可人不是气象图，七年四个月，比任何天气预报都更不准。
地铁站入口的安全出口牌绿光幽幽。广播声混着雷声从头顶压下来，我蹲在台阶上喘气。照片背面那句话刺进眼睛：“要是还能重来，这次换我追着你跑。”
“林知京。”
声音从背后传来。沈昭然站在阴影里，伞骨第七根断了，和初遇那天用的是同一把。他左手三指还粘着手术胶，袖口有消毒水味。我想把照片揉烂扔进下水道，指尖却先被纸边割出血痕。
“你怎么……”
“周星月发来定位。”他走近两步，伞檐压得很低。
我这才发现照片角落隐约印着日期——顾北极临终前三天。喉咙突然堵得慌，想说话却咳起来。沈昭然伸手要扶，又硬生生收回去。他的手掌悬在半空，像陈予安刚才那个没碰到我的动作。
“他订婚前夜还在听我的demo。”我听见自己说，声音发涩，“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傻？”
沈昭然没接话。他掏出打火机点燃照片一角，火苗在暴雨里跳了两下就灭了。灰烬飘进积水，像黑蝴蝶沉进深潭。
广告屏突然亮起苏雨代言的新剧预告。她穿着米色风衣走过长廊，和顾北极订婚宴上的笑容一模一样。我猛地转身，伞尖绊到台阶发出脆响。
“你觉得她知道吗？”我盯着屏幕问，“知道顾北极...”
“知道。”沈昭然打断我，“上周会诊时她问我怎么认识你。”
雨停了片刻。月光从云层裂口漏下来，照见他锁骨处的旧疤。那是三年前替我挡开醉汉留下的，当时他说没关系，第二天照样去值夜班。
“为什么等我？”我终于问出口，“明明早该...”
“因为你比雨还倔。”他伸手擦掉我脸上的雨水，指尖带着手术胶的凉意，“而且...”
远处列车轰鸣碾过隧道。广告屏突然熄灭，雨又下了。我看见他瞳孔里映出自己摇晃的身影，像地铁口那些被踩碎的霓虹。
“而且什么？”
“而且你哭起来，比下雨还让人心疼。”
伞彻底倾向我这边。他左肩洇开深色水痕，和当年急诊室白大褂的颜色一模一样。我忽然想起七年前在医院走廊，也是这样潮湿的夜晚。顾北极把我推出病房时，说“回去吧”。可沈昭然从来没赶我走。
“那封信...”我开口，“其实...”
“不用说了。”他把我往伞下带了半步，“就像你说的，有些人适合放在心里最软的地方。”
广告屏又亮起来，这次是周星月新签约艺人的海报。我看着自己倒影和沈昭然重叠在玻璃上，忽然觉得累了。伞柄残留的体温顺着掌心往上爬，比记忆里的咖啡暖多了。
雨又大了，伞布上的雨点敲出急促鼓点。我望着沈昭然伞柄上残留的手术胶，忽然想起他总说我的demo太单薄，像没加糖的黑咖啡。
可此刻他的眼神比任何和弦都复杂，让我不敢确定这七年里，我们到底谁错过了谁。
“下周陪我去趟录音棚？”我听见自己说，“新歌需要钢琴伴奏。”
他愣了一下，伞尖在地面画了个圈。远处便利店招牌彻底熄灭，整条街陷入黑暗。只有地铁口安全出口牌的绿光，像深海里最后的呼吸。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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