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冲出休息室,一头扎进冰冷的暴雨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浇灭脸上那足以燎原的滚烫和心底翻江倒海的羞耻与恐慌。雨水瞬间将她再次淋透,冰冷刺骨,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丝。
她做了什么?!
她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越前君喊出了那种话?!
“耀眼”……这和直接告白有什么区别?!
巨大的后悔和后怕攫住了她。她不敢想象越前龙马会怎么想,不敢想象队友们会怎么看她,更不敢想象以后要如何面对他。她像个逃兵一样,凭借着本能,在雨幕中漫无目的地奔跑,只想离那个令人窒息的休息室越远越好。
最终,她在训练中心另一个无人的屋檐下找到了暂时的避难所,蜷缩在角落,抱着膝盖,将发烫的脸埋进去,身体因为寒冷和情绪激动而微微发抖。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和衣角不断滴落,在地上汇成一小滩绝望的水洼。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一定会觉得她很奇怪,很麻烦,很……可笑。
那些好不容易才靠近的一点点距离,肯定都被她搞砸了……
就在她沉浸在自我厌弃和绝望中时,一把伞,悄无声息地撑在了她的头顶,隔绝了冰冷的雨水。
月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了不二周助那张永远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他撑着一把足够大的伞,静静地站在她面前,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惊讶,没有调侃,只有一种通透的了然和淡淡的安抚。
“清水同学,”他的声音温和得像雨中的一缕暖风,“雨太大了,这样会生病的。回去吧,车要来了。”
月看着他,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眼泪掉得更凶。她怎么还有脸回去?怎么面对大家?
不二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微笑道:“不用担心。有些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他的话语意有所指,却并不点破,“大家都在等你。”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力量。月怔怔地看着他,最终还是在他平静的注视下,慢慢地、僵硬地站了起来。
不二将伞大部分倾向她,领着她慢慢走回主建筑。一路上,两人沉默无言。
当他们回到集合点时,大巴车已经停在门口。队员们大部分已经上车,只剩下几个还在车门口整理行李。
月的脚步瞬间变得沉重,头垂得低低的,根本不敢看任何人。
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关切,有探究……她恨不得再次转身逃跑。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车上下来,是手冢国光。他看了一眼浑身湿透、眼睛红肿、狼狈不堪的月,又看了一眼旁边微笑的不二,没有多问,只是沉声道:“上车。准备出发。”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仿佛刚才休息室里那石破天惊的一幕从未发生过。这种异样的平静,反而让月更加不安。
她低着头,像鸵鸟一样,快步走向车门,只想赶紧找个最角落的位置把自己藏起来。
然而,就在她踏上大巴车台阶的瞬间,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不受控制地瞥向了车厢内部。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
越前龙马就坐在靠窗的位置。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戴着耳机睡觉或者看窗外,而是……正看着她。
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他完整的表情,只能看到紧抿的唇线和线条清晰的下颌。但月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帽檐下的目光,正牢牢地锁定着她,带着一种她无法解读的、复杂的专注。
四目相对的瞬间,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视线,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慌忙低下头,脸颊再次烧起,手足无措地僵在车门口。
“清水同学,快上来坐好,要开车了。”大石副部长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缓解了她的尴尬。
月如蒙大赦,几乎是踉跄着冲上车,看也不敢再看那个方向,径直走到车厢最后排一个空着的、离他最远的位置,飞快地坐下,把自己缩成一团,面朝窗外,假装看雨景。
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又停留了几秒,才缓缓移开。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平时吵闹的桃城和菊丸也罕见地没有大声喧哗,只是偶尔用气音窃窃私语,目光时不时地瞟向车厢后排和靠窗的位置。
不二周助最后一个上车,微笑着在月前面的位置坐下,没有回头,却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那些过多的探究。
大巴车缓缓启动,驶离了训练中心,踏上了归途。
车窗外,暴雨依旧肆虐,模糊了整个世界。车内,空调开着,有些冷。月穿着湿透的衣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抱紧了自己的手臂。
她的心情如同窗外的天气,一片混乱和阴冷。羞耻、后悔、害怕、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因为他刚才那个注视而泛起的微小悸动,交织在一起,折磨着她。
她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训练还能去吗?见面还能说话吗?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在她胡思乱想、自怨自艾之际,一件带着温热体温的、蓝白色的运动外套,突然从天而降,准确地盖在了她的头上,将她整个笼罩住。
月猛地一愣,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件外套上,带着她无比熟悉的、清爽的肥皂味混合着淡淡汗水的味道,是独属于他的气息!此刻,这气息混合着残留的体温,将她紧紧包裹,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也瞬间搅乱了她刚刚平复一丝的心跳!
她难以置信地、缓缓地拉下盖在头上的外套,抱在怀里,然后,猛地抬起头,看向车厢前方那个靠窗的位置。
越前龙马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着,仿佛什么都没做过。但他身上原本穿着的蓝白外套不见了,只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手臂的线条清晰利落。他侧着头,望着窗外模糊的雨景,帽檐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露出的耳根,似乎……比刚才更红了一些。
是他……
是他扔过来的……
他的外套……
月的瞳孔微微颤抖,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填满了,酸酸胀胀,又带着难以置信的暖意。她紧紧抱着那件还残留着他体温的外套,指尖微微发颤,冰冷的身体一点点回暖,连带着那颗沉入谷底的心,也仿佛被这只无形的手轻轻捞起。
他没有厌恶她。
他没有不理她。
他甚至……把外套给了她?
虽然方式还是那么别扭,一言不发,直接扔过来……
但这种沉默的、笨拙的关心,却比任何言语都更让月想哭。
她低下头,将发烫的脸颊轻轻埋进那件柔软的外套里,贪婪地呼吸着上面令人安心的气息,眼眶再次湿润,但这一次,不再是出于恐慌和绝望。
车厢里依旧安静。
但某种无声的、心照不宣的暖流,却悄然在冰冷的空调车厢里流淌开来。
桃城武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菊丸,挤眉弄眼,用气音说:“看吧看吧!”
菊丸捂嘴偷笑:“喵!果然!”
乾贞治推了推眼镜,笔尖无声地划过纸面。
不二周助看着窗外,嘴角的弧度温柔而了然。
就连手冢国光,也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排那个将脸埋在外套里的女孩,和前方那个故作镇定望着窗外的少年,几不可查地推了推眼镜。
漫长的归途,在雨声和沉默中度过。
当月抱着那件宝贝般的外套,跟着队伍下车时,她依旧不敢抬头看越前龙马。但她能感觉到,他经过她身边时,脚步似乎放缓了极其细微的一刹那。
没有话语。
没有眼神交流。
但他那份沉默的、带着体温的外套,已经说明了一切。
暴雨渐渐停歇,天空露出一丝灰白的亮色。
月站在公寓楼下,看着青学的大巴车缓缓驶远,怀里依旧紧紧抱着那件外套,仿佛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虽然未来依旧迷茫,
虽然尴尬或许还在,
但那一刻的温暖,
足以照亮她前行的路。
她深吸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嘴角,缓缓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却无比坚定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