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
寅时将至,男子睁开眼,眸中已恢复了几分清明和锐利。他尝试着动了动身体,虽然依旧疼痛虚弱,但已勉强能够行动。
“时间快到了。”他低声道。
苏瑾禾放下手中的针线,点了点头。她早已将他的佩剑和玉佩用布包好,递还给他。又拿出一些易于携带的干粮和一个装满清水的小皮囊。
“这些你带上。”
男子接过,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复杂,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为两个字:“保重。”
他挣扎着站起身,脚步有些踉跄。苏瑾禾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扶,却被他抬手止住。
“不必。”他语气恢复冷硬,似乎不愿在她面前显露过多脆弱。
他走到窗边,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远处传来隐约的更梆声,寅时末了。
他回头,最后看了苏瑾禾一眼:“记住,你我从未见过。”
说完,他不再犹豫,推开窗户,身形如一道青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朝着院后墙角的方向而去。
动作依旧因伤势而略显滞涩,却带着一种经年训练出的利落和谨慎。
苏瑾禾快步走到窗边,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在墙头一闪,便彻底消失不见。
他走了。
如同他突然出现一般,又突然地消失了。
只留下满屋未散的血腥味和药味,以及一段惊心动魄、足以颠覆她人生的记忆。
苏瑾禾缓缓关紧窗户,背靠着墙壁,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了数十个时辰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强烈的疲惫感瞬间席卷而来。
但她知道,事情远未结束。
巡防营为何大规模围府搜查他?他究竟是谁?犯了何事?他腰间的玉佩代表着什么?他为何对国公府如此了解?
这些谜团依旧萦绕在她心头。
而且,他虽离去,但留下的痕迹并非那么容易清除。屋内的血迹可以清理,但若有心人细查,难保不会发现端倪。尤其是二夫人那边,本就对她心存忌惮,若得知巡防营曾重点搜查西院,会不会生出疑心?
她必须尽快善后。
天快亮了。
苏瑾禾强打精神,和小蝉一起,用清水和皂角反复擦洗地面,将所有染血的布条、棉花等物,连同男子换下的那身血衣,仔细包裹好,打算趁天色未明,悄悄丢进后院那口罕有人至的枯井里。
又将屋内彻底通风,点燃艾草熏烤,试图驱散那股血腥和药味。
忙碌完这一切,天色已大亮。
看着似乎恢复如常的小院,苏瑾禾的心却无法真正平静。
那个男人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虽已沉底,涟漪却仍在扩散,不知最终会引发怎样的波澜。
而她,已被这涟漪推动着,身不由己地驶向更深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