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门板硌得脊背生疼,差役凶狠的目光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符。
小蝉吓得浑身发抖,死死攥着苏瑾禾的衣角,几乎要瘫软下去。
苏瑾禾脑中一片空白,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逃了这么久,终究还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紧贴着门板的背部,忽然感觉到一丝极其轻微的、不同于木质坚硬触感的松动!
是门闩?不,更像是……一块活动的木板?
求生的本能让她不及细想,手迅速在背后摸索。果然,在齐腰高的位置,一块门板似乎因年久失修而有些松动,边缘甚至有些翘起!
差役已至眼前,伸手就要来抓她们!
“官爷饶命!”苏瑾禾猛地尖叫一声,身子却借着尖叫的力道,狠狠向后一撞!
“咔嚓——”一声并不响亮却清晰的木头断裂声!
那块松动的门板竟被她撞得向内塌陷了一块,露出一个不大的黑洞!与此同时,她整个人的重心也向后倒去!
“小蝉!”她惊呼一声,死死拉住小蝉,两人一同踉跄着跌入了门后那片未知的黑暗之中!
“砰!”
身体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扬起一片积年的灰尘。身后传来差役惊怒的吼声和猛烈拍打门板的声音:
“怎么回事?!门怎么开了?!”
“快!进去看看!”
但古老厚重的门扉似乎另有机关,或者只是单纯地因为腐朽而卡住,并未被立刻撞开。
苏瑾禾顾不上摔疼的身体,挣扎着爬起,在一片昏暗中摸索。她发现自己跌入的似乎是一个极其狭窄的门洞或者说夹缝,仅容一人通过,并非真正的院内。
差役的呼喝声和撞门声就在耳畔,危险并未解除!
她拉着咳嗽不止的小蝉,沿着狭窄的夹缝拼命向深处挪动。黑暗中不辨方向,只能凭感觉前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撞了几次墙,拐了几个弯,身后的喧哗声渐渐模糊,最终彻底消失。
她们似乎进入了老宅内部某个被遗忘的角落。
终于,一丝微弱的光线从前方传来。苏瑾禾小心翼翼探出头去,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极其荒败的庭院回廊之下,前方是一排坍塌了一半的厅堂,蛛网遍布,杂草丛生,显然已荒废多年。
她们竟然……阴差阳错地进入了顾家老宅内部!
暂时安全了!
两人瘫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大口喘着气,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庆幸交织,浑身都被冷汗湿透。
“小姐……我们……我们进来了?”小蝉声音发颤,难以置信。
苏瑾禾环视四周,心中亦是波澜起伏。没想到绝境之下,竟以这种方式进入了母亲家族的故宅。
然而,安全只是暂时的。差役虽被挡在外面,但绝不会轻易放弃,定会想办法绕路或强行破门。她们必须尽快找到另一条出路。
稍事休息后,苏瑾禾拉起小蝉,开始探索这座荒废的宅院。
宅子很大,但处处透着破败和凄凉。雕梁画栋虽依稀可见昔日精美,却早已被风雨侵蚀,蒙尘结网。庭院中草木疯长,几乎掩盖了路径。
她们小心翼翼地穿行其间,既怕触动什么年久失修的机关,又怕制造出声响引来外人。
在一处似是书房的偏院,苏瑾禾发现了一些散落的旧物,大多是些腐朽的书籍和破烂的家具。但在一个被虫蛀空的矮柜深处,她摸到了一个硬物。
拿出来一看,竟是一个小巧的、沾满污垢的铁盒。盒子上挂着一把同样锈蚀的小锁。
苏瑾禾心中一动,找来一块石头,小心砸开锈锁。
打开铁盒,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叠发黄的信纸,以及几枚样式古旧的绣花针,还有一小卷用油布包裹的、色泽依旧鲜亮的特殊丝线。
她展开信纸,就着从破窗透入的天光阅读。字迹娟秀,是女子的笔迹,内容多是些家常絮语,但落款处,却写着“顾氏女 婉宁 手书”。
顾婉宁!这正是她母亲的名字!
苏瑾禾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这是母亲出嫁前留在娘家的旧物!
信中提到了一些绣艺心得,提到了那卷特殊丝线名为“冰鲛绡”,极难驾驭,却是顾家“缂丝”绝技的关键材料之一。还隐约提及祖上曾为宫廷供奉,后因故避退扬州,叮嘱家人谨守技艺,莫问外事……
这些碎片信息,让她对母亲的家族有了更真切的认知。
忽然,一页信纸的背面,一幅简陋的示意图吸引了她的注意。那似乎是一张宅院的暗道图!标注着一个出口,指向宅子后身临近运河的一处水闸!
出路!
苏瑾禾大喜过望,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她仔细记下路线,收好母亲的遗物,拉起小蝉,按照图示方向寻去。
穿过重重荒院,绕过假山池塘,果然在宅邸最深处,临近运河驳岸的杂草丛中,找到了一处被藤蔓几乎完全覆盖的石砌水闸。闸门早已废弃,下方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暗道,隐隐能听到运河水流的声音。
“从这里应该能出去!”苏瑾禾拨开藤蔓,一股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
然而,就在她们准备钻入暗道之际,宅子前院方向,突然传来了更大的喧哗声和撞击声!还夹杂着差役的呼喝!
“这边!肯定是从这边跑了!”
“把门撞开!”
他们竟然还没走!而且似乎找到了别的入口!
不能再犹豫了!
苏瑾禾一咬牙,率先钻入阴暗潮湿的暗道。小蝉紧随其后。
暗道不长,很快前方出现光亮。出口处同样被水草遮掩,外面就是运河的支流。
两人奋力爬出,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身上沾满了泥污和水渍,狼狈不堪。
回头望去,顾家老宅沉默地矗立在身后,高墙深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们不敢停留,沿着河岸快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直到混入城外码头熙攘的人群中,两人才真正松了口气。
又一次脱险了。
而且,这一次,她并非一无所获。母亲的遗物,顾家的线索,还有那张暗道路线图……
她紧紧攥着怀中那枚冰冷的铜牌和那小卷“冰鲛绡”丝线。
扬州虽险,却让她离母亲的根更近了一步。
或许,她不必远走苏州。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最安全。
国公府的人定然以为她们会继续远遁,或许不会想到,她们仍会留在扬州。
她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更彻底的隐藏。
看着运河上往来如织的舟船,听着耳边喧闹的市井人声,苏瑾禾的眼中重新燃起冷静而坚定的光芒。
她要在这座繁华又复杂的城市里,以一个新的名字,一种新的方式,重新开始。
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更好,更有力量。
直到有一天,能不再畏惧任何追捕,能坦然面对所有的过往与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