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47章：固执的光

陆景知没有回复那条消息。

顾溪等了一天，手机安静得像块砖头。她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骂了句“胆小鬼”，但并没有感到太多意外。如果他能轻易被一条消息打动，那他也就不是陆景知了。

没关系，她有的是耐心和方法。

她不再给他发那些试图撬开他心扉的“颜色”论，而是换了一种方式。

【陆司长，南城项目三期规划草案出来了，附件发你邮箱，有空帮忙掌掌眼？】——公事公办，理由充分。

这次，陆景知回复了，虽然只有一个字：【收。】

顾溪看着那个字，嘴角弯了弯。肯回就行。

过了两天，她又发：【你上次提到的那份关于社区文化中心运营的参考案例，方便发我一下吗？】——借着之前他主动提及的话头。

这次回复快了些，并且直接附上了文件。

顾溪下载文件，仔细阅读，发现里面不仅有他提到的案例，还多了一份他整理的、针对顾氏项目特点的简要分析批注。批注语言精炼，直指要害。

看着屏幕上那些冷静客观的文字，顾溪却能想象出他坐在办公桌前，蹙眉思考，然后一字一句敲下这些建议的样子。她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有点痒，又有点软。

她回复：【收到，谢谢。陆司长批注得很专业。（大拇指）】

陆景知没再回复。

但顾溪并不气馁。她开始隔三差五地，用各种“正当理由”与他保持联系。有时是政策咨询，有时是项目进展通报，甚至有一次，她以“感谢多次指点”为由，给他快递了一份……包装极其精美夸张的巨型棒棒糖。

当秦风拿着那个几乎有脸盆大的、扎着粉色蝴蝶结的棒棒糖，面无表情地走进陆景知办公室时，饶是陆景知定力惊人，嘴角也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陆司，您的……快递。”秦风将那个色彩斑斓的“凶器”放在办公桌一角，努力维持着专业素养。

陆景知看着那根与他严肃办公室格格不入的棒棒糖，以及附带的卡片上顾溪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吃点甜的，心情会变好哦！——你的合作伙伴顾溪】，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最终，他没有扔掉。那个巨型棒棒糖，就像一个沉默的抗议和宣告，一直放在他办公室的角落，直到很久以后才被清理掉。

顾溪的这种“温水煮青蛙”式的靠近，陆景知并非毫无感觉。相反，每一次收到她的消息，看到她那鲜活跳脱的用词和无处不在的小心思，他冰冷沉寂的心湖都会泛起波澜。那束光，太固执，太温暖，让他想要靠近，又本能地恐惧。

他知道自己不该回应，不该给她任何希望。可每当手机响起，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他的理智似乎总会慢上半拍。

这天傍晚，陆景知加完班，独自开车回家。夜色深沉，华灯初上。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街边一家新开的甜品店。橱窗里陈列着造型可爱的蛋糕和马卡龙，色彩缤纷。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顾溪吃着川菜时，被辣得鼻尖冒汗却一脸满足的样子；想起她收到他发的仙人掌照片时，回复的那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包；还有那个巨大的、可笑的棒棒糖……

一种陌生的、柔软的的情绪，悄然滋生。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顾溪发来的消息。这次不是公事。

【图片】（一张夜空中有颗特别亮的星星的照片）

【看！像不像你办公室那盆仙人掌？都是孤零零又倔强的样子！】

陆景知看着那张照片，和下面那行带着调侃又莫名贴切的文字，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

红灯变绿，后方的车辆不耐烦地鸣笛。

他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踩下油门。

不能回应。

不能心软。

他这样的人，不配拥有这样的光和热。

然而，有些东西，一旦开始融化，就不是意志力能够完全控制的了。

几天后，一个由多家企业联合举办的慈善拍卖晚宴上，陆景知和顾溪，不可避免地相遇了。

这种场合，陆景知通常是露个面，完成必要的社交任务后便会提前离开。而顾溪，则是这种场合的活跃分子，长袖善舞，游刃有余。

当陆景知端着酒杯，与一位相熟的长辈寒暄时，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不远处，被几位年轻才俊围着的顾溪。

她今天穿了一条香槟色的流光长裙，衬得肌肤胜雪，身姿曼妙。她言笑晏晏，举止得体，与那些青年才俊交谈时，眼神明亮，笑容灿烂，仿佛自带光环，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陆景知握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他看着顾溪对着另一个男人展露笑颜，看着那个男人殷勤地为她递上果汁，一种陌生的、酸涩的情绪，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认得那个男人，是某个科技新贵的继承人，年轻有为，家世清白，性格……似乎也很开朗。

那样的男人，才应该是站在顾溪身边，与她相配的类型。

而不是像他这样，内心一片荒芜，背负着沉重过往的……行尸走肉。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却无法浇灭心头那簇莫名燃起的火苗。

他转身，想找个安静的角落待着，或者干脆提前离开。

“陆司长？”一个带着笑意的、熟悉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陆景知脚步一顿，身体微微僵硬。他缓缓转过身，看到顾溪不知何时摆脱了那些围着她的人，站在了他面前。她手里端着一杯气泡水，笑容依旧明媚，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他看不懂的……狡黠和探究。

“顾小姐。”他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微微颔首。

“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闷酒？”顾溪歪着头看他，语气轻松，“看来陆司长不太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

“还好。”陆景知言简意赅。

“我刚才看到张公子跟你说话，”顾溪状似无意地提起，“他好像对你很敬佩的样子，一直在夸你。”

她说的张公子，就是刚才围着她转的其中一人。

陆景知眸光微闪，语气淡漠：“不熟。”

“是吗？”顾溪眨了眨眼，凑近了一点，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恶作剧般的笑意，“可我怎么觉得，陆司长刚才看我们那边的眼神……好像不太高兴？”

陆景知的心猛地一跳！她……看到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对上顾溪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明亮眼眸，到嘴边的话却哽住了。

看着他瞬间绷紧的下颌线和微微抿起的薄唇，顾溪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故作惊讶：“哎呀，难道被我猜中了？陆司长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顾小姐想多了。”陆景知的声音冷了下去，带着明显的抗拒，“我还有事，失陪。”

他不能再待下去了。这个女人的敏锐和直接，让他无所适从，让他坚固的心防摇摇欲坠。

看着他几乎是仓促离开的背影，顾溪没有再追上去。她站在原地，晃动着手中的气泡水，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看来，这块冰山，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嘛。

吃醋？

嗯，这是个好现象。

她拿出手机，给苏软软发消息：

【报告！目标出现松动迹象！疑似醋化反应！over！】

苏软软很快回复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溪溪，你悠着点，别把陆先生逼太紧了。】

顾溪收起手机，心情大好。

逼紧？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她顾溪看上的冰山，就算是用啃的，也要给他啃化了！

而匆匆离开宴会厅的陆景知，坐进车里，却没有立刻发动。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里全是顾溪刚才那带着狡黠笑意的脸，和那句“吃醋了吧”。

吃醋？

他怎么会……

可是，那种看到她和别的男人相谈甚欢时，心里涌起的酸涩和闷堵，又是什么？

陆景知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他发现，面对顾溪，他那些引以为傲的冷静和自制力，正在一点点土崩瓦解。

这束光，太霸道了。

而他，似乎越来越难以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