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四圣试禅心不动 悟空暗感大姊意
过了流沙河，西行之路渐入坦途。这日午后，师徒四众行至一处庄园，青砖围墙绕着大片竹林，朱漆大门上挂着“莫家庄”的匾额，门前还站着两个青衣婢女，见他们走来，连忙上前福身：“几位长老请留步，我家夫人有请。”
唐僧勒住马缰：“施主何人？为何要请贫僧？”
婢女笑道：“我家夫人姓莫，乃是此地庄主。方才见长老一行路过，看天色已晚，想请各位到庄中歇息，略备薄宴，也算结个善缘。”
猪悟能一听有宴席，顿时眉开眼笑，凑到唐僧耳边道：“师父，这荒郊野岭的，有个地方歇脚再好不过，咱们就去叨扰一顿吧？”
孙悟空却眉头紧锁，金睛火眼扫过庄园，见竹林深处隐约有佛光流转，却又带着几分妖气，不由冷声道：“你们庄中可有男丁？为何只让婢女出来迎客？”
婢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笑道：“庄中男丁都去田里收稻子了，只有夫人和几位小姐在家。长老放心，我家夫人是信佛之人，绝无歹意。”
唐僧见婢女举止得体，又想着与人方便，便点头道：“既如此，叨扰了。”
进了庄园，果然见庭院雅致，亭台楼阁俱全。正厅门口站着位中年妇人，身着锦缎衣裙，气质雍容，身后跟着三个年轻女子，个个容貌秀丽，身着红、绿、青三色罗裙，见了唐僧一行，盈盈下拜。
“贫尼莫氏，见过长老。”莫夫人声音温婉，“小女真真、爱爱、怜怜，见过各位师父。”
猪悟能看得眼睛都直了，哈喇子差点流下来，嘴里不停念叨：“好俊的姑娘！好俊的姑娘！”
孙悟空在他后腰上拧了一把，低声道：“呆子，收敛点！”
莫夫人将众人请进正厅，分宾主坐下，又命婢女奉上香茶：“长老从东土而来，往西天取经，真是辛苦。贫尼守着这庄园，虽不愁吃穿，却少了些人气。我这三个女儿，都到了婚嫁年纪，还未寻得夫婿……”她话锋一转，看向唐僧，“长老若不嫌弃，不如就在庄中住下，与贫尼结为亲家，让三个女儿侍奉左右，岂不是美事？”
猪悟能闻言，连忙道：“夫人说得是！师父，咱们不如就留下吧！这西天取经多苦啊，哪有庄中逍遥……”
“住口！”唐僧厉声打断他，“贫僧奉唐王之命，往西天取经，求取真经普度众生，岂可为儿女情长所困？夫人请自重！”
莫夫人叹了口气：“长老何必如此固执？我庄中金银财宝无数，良田千亩，足够你们安享晚年。若长老不愿，让你的徒弟留下也好啊。”她看向猪悟能，“这位长老看着面善，与我家女儿倒是相配。”
猪悟能听得心花怒放，连连搓手：“这个……这个嘛……师父，要不俺留下帮您探探路？等你们到了灵山，再回来接俺？”
孙悟空在一旁冷笑：“呆子，你可知这庄中是何去处？敢在此处痴心妄想！”
莫夫人脸色一沉：“这位长老何出此言？莫非是嫌贫尼怠慢了？”
“怠慢倒不至于，只是你们这‘禅心’，怕是过不了考验。”孙悟空忽然站起身，金箍棒在手中一晃，“俺老孙眼里不揉沙子，你们到底是何方神圣，敢在此处设局？”
话音刚落，莫夫人与三个女子忽然化作四道金光，庄院也随之消失，原地只留下四尊菩萨像——正是观音、文殊、普贤三位菩萨，还有黎山老母化身的莫夫人。
唐僧见状，连忙合十行礼：“弟子玄奘，不知是菩萨降临，多有冒犯。”
观音大士笑道：“玄奘法师，我等奉如来佛祖法旨，特来试你师徒禅心。你能坚守道心，不为名利色欲所动，可喜可贺。只是你这徒弟……”她看向猪悟能，“却仍需磨练。”
猪悟能这才知道上了当，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连磕头：“菩萨饶命！弟子再也不敢了！”
文殊菩萨道：“你既入了佛门，当戒绝贪嗔痴念，若再如此，休想出离苦海。”
普贤菩萨对唐僧道：“法师前路保重，此去西天，心魔之劫更甚于此，当谨守本心。”说罢，四位菩萨化作金光离去。
师徒四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猪悟能垂头丧气，沙悟净一脸凝重，唐僧则闭目沉思，似在反省。
孙悟空忽然抬头望向东方，金睛火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奇怪，方才菩萨现身时，俺竟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像是……大姊？”
“大姊？”唐僧奇道，“悟空说的是哪位？”
“是俺当年在花果山义结金兰的红拂仙大姊。”孙悟空皱眉道，“她的气息向来如火，方才那金光中，分明有一缕火气与她极为相似，却又藏得极深，若不是俺与她相识千年，根本察觉不到。”
猪悟能凑过来：“大师兄，你是不是看错了？菩萨设局，怎会有别的仙者掺和？”
“不会错。”孙悟空笃定道，“大姊的‘焚天诀’独步三界，那缕火气中带着她独有的印记。她定是在暗中跟着咱们，却不知为何不肯现身。”
沙悟净道：“或许是怕打扰师父取经？”
孙悟空摇头：“大姊性子最是直率，若真要帮忙，定会大大方方出来。她这般藏着，定有缘由。”他忽然想起五百年前红拂仙为救他，险些与如来佛祖动手的场景，心中一紧，“莫非是她遇到了麻烦，想暗中示警？”
唐僧安慰道：“悟空莫要多虑。红拂仙既是你的义姊，想必不会害你。或许她只是担心你，远远看着罢了。”
孙悟空虽仍有疑虑，却也知道此刻多想无益，只得道：“师父说得是。咱们先找个地方歇脚，明日再赶路。”
当晚，师徒四人在附近一座山神庙歇脚。猪悟能被罚不准吃晚饭，蹲在墙角唉声叹气。沙悟净默默擦拭着降妖宝杖，唐僧则在灯下抄写经文，孙悟空却睡不着，独自走到庙外。
夜空中繁星点点，与花果山的星空极为相似。孙悟空望着东方，忽然低声道：“大姊，若是你在，就吱一声。俺知道你担心俺，可俺现在有师父，有师弟，取经路上虽苦，却不是孤身一人。你若真有难处，俺就是拼了命，也会帮你。”
话音落下，夜风吹过山林，树叶沙沙作响，却没有任何回应。孙悟空叹了口气，正要转身回庙，忽见一片红叶从空中飘落，落在他掌心。红叶上没有字迹，却带着一丝微弱的火气，正是红拂仙的信物。
孙悟空握紧红叶，心中了然——大姊确实在附近，她不愿现身，或许是怕牵连自己，这红叶只是告诉自己“她安好，勿念”。
“你也保重。”他将红叶揣进怀里，转身回庙。
庙内，唐僧见他进来，便放下笔：“悟空想通了？”
“嗯。”孙悟空点头，“大姊既是不愿现身，必有她的道理。俺们只需专心取经，等日后见了面，自然会知晓缘由。”
唐僧笑道：“你能这般想，再好不过。修行之路，本就充满未知，不必事事强求。”
猪悟能凑过来：“大师兄，那红叶是啥宝贝？能吃不？”
“就知道吃！”孙悟空瞪了他一眼，“再敢多嘴，明天的干粮也没你的份！”
猪悟能吓得连忙闭嘴，缩到角落里装睡。
沙悟净道：“大师兄说得是，咱们当同心协力，莫要为旁事分心。”
孙悟空点头，靠在神像旁闭上眼。怀里的红叶带着暖意，让他想起红拂仙当年在花果山教他辨认仙草的模样，想起她为了护他，红裙染血却依旧挥剑的身影。
“大姊，等俺取了经，定要去找你。”他在心里默念，“到时候，咱们再像当年那样，在桃花树下喝个痛快。”
夜色渐深，山神庙里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偶尔发出噼啪声。师徒四人的呼吸渐渐平稳，只是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不同的牵挂。唐僧想着早日取得真经，普度众生；孙悟空记挂着花果山的亲族和暗中守护的义姊；猪悟能虽贪嘴，却也盼着修成正果，再见高老庄的翠兰；沙悟净则默默祈祷，能早日化解前愆，回到流沙河畔看看。
次日清晨，师徒四人再次踏上西行路。阳光穿过树梢，照在他们身上，驱散了夜的微凉。孙悟空走在最前，脚步比往日更轻快了些——他知道，无论前路有多少磨难，总有亲族在远方牵挂，有同伴在身边扶持，这就足够了。
而远方的云端上，红拂仙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轻轻拂去指尖的红叶灰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身后，云萝仙与凌霜仙悄然现身。
“大姊，真的不告诉悟空吗？”云萝仙轻声问。
红拂仙摇头：“时机未到。那伙人已在暗中布下天罗地网，咱们若是现身，只会让他分心。等他过了前面的‘三毒渊’，再告诉他不迟。”
凌霜仙望着西行的方向，轻声道：“但愿他能平安渡过。”
三道身影化作流光，消失在云端。西行的路上，师徒四人的身影渐渐远去，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守护与危机，正随着他们的脚步，一点点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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