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还真不错。”她含着食物轻笑，眼中掠过一丝感慨。凭借着做杀手时养成的能力，夜汐颜能尝得出这些烧烤都是一些不怎么新鲜的肉，而且添加了科技与狠活，但在这烟火缭绕中，竟品出几分人间的真味。
她嚼着肉，心底那股暖意愈发浓烈，仿佛在这喧嚣中找到了某种久违的归属感。
这种感觉很危险，会让人放松警惕，可她却不想抗拒，而那就是她一直以来所缺失的。或许，在这纷扰尘世中，她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小小港湾。
“前面有个画摊，挺特别的，少爷要不要去看看？”秦志忽然指向街角。
夜汐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画摊上铺开的宣纸五彩斑斓，穿古风长袍的青年正低头挥毫，笔下的街景鲜活得仿佛能走出来。
“怎么个特别法？”
“那画师说，他卖的不是画，是缘分。”
“哦？那倒是有点意思。”夜汐颜抬脚走过去，画摊前早已围了不少人。而清秀的青年此刻正凝神勾勒线条，笔尖扫过之处，街灯的光晕、行人的剪影都活了过来。
“画中无人，却有心。”她站定细看，忽然开口。
青年抬眼，眉峰微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位朋友能看出画里的深意？”
“虽没画人，可街角的灯火、石板路上的脚印，哪样不透着生活的气？”夜汐颜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摊边的竹筐，“仿佛站在画前，就能听见里面的人语、车声。倒是一幅好画。”
青年搁下笔，眼中赞许之色更浓：“这位朋友好眼光。那不如我为你画一幅，也算结个缘？”
“好！”夜汐颜在画摊前的竹凳上坐下，青年轻轻抖开一张新宣纸。周围的议论声突然涌得更凶了——“这画师不是从不轻易动笔吗？今天怎么主动要给人作画？”
“这少年看着眼熟……是哪家的子弟？”
“你们看他的头发和睫毛，竟是银色的，眼睛还是银紫色的，哪像个男生，倒像个女孩子……”
夜汐颜对这些嘈杂充耳不闻，只盯着青年握笔的手。那双手稳定得惊人，像极了她组装狙击枪时的专注，足以见得其画工之精湛。
他的笔锋忽然一转，浓淡不一的墨色在宣纸上晕染开来，像是要把她眼底的烟火气、眉梢的清冷，连同这街市的热闹，都一并锁进画里。
青年心中微动，仿佛那墨色也顺着呼吸漫进心绪，将这一刻的感悟与温度悄然定格。周围的声音渐渐模糊，只剩下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与胸腔里平稳的心跳交织成一片。
不过片刻，青年便搁了笔。
人群立刻涌上来，倒抽气声此起彼伏——画中是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年，身形挺拔修长，银紫色的眸子在墨色里亮得惊人，眉骨到下颌的线条清晰流畅。
最惹眼的是那玉瓷般透白的皮肤，从鼻梁到下巴，漂亮得无可挑剔。
一头凌乱的银色短发非但不显颓废，反倒添了几分奢贵，像极了传说中东方的吸血贵族。少年左耳戴着颗黑色耳钉，在墨色里泛着幽幽的光，张扬、嚣张，又透着股利落的帅气。
明明是以墨为画，但那股不羁的气息却像要破纸而出，看得人不禁屏息。
“好画！”有人低声惊叹，也有人满眼羡慕。
青年含笑望向夜汐颜，琥珀色的竖瞳里像落了星光：“如何？”
夜汐颜微微颔首：“很不错。只是你捕捉到了我的神韵，却没画出我心底的那抹孤寂。这画，美则美矣，少了些灵魂的重量。”
那是常年独来独往、在生死边缘徘徊留下的印记，不是笔墨能轻易描绘的，但正因如此，这画才显得尤为珍贵。
“不瞒朋友，小生也总觉少了一丝阴柔之美。”青年递过笔，“朋友你既懂画，不如亲自改几笔？”
“你为我塑的是一片夜景，却缺了月光的清冷。”夜汐颜接过笔，指尖轻蘸墨汁，“那抹孤寂，恰如夜空中最亮的星，隐于繁华，却独自闪烁。”就像她过去的代号“无心”，永远都不能有着自己自主的一颗心。
她抬手在画中少年的眼角添了一抹淡淡的月影，又在背景的星空点上一颗极亮的星。不过两笔，画中少年的眼神忽然深邃如夜，那抹月影像未落的泪，映出心底的寂寞与坚韧。
“妙！”青年猛地拍了下案几，眼中的惊喜几乎要溢出来。
那抹淡墨勾勒的月影像是活了过来，顺着画中少年的眼角漫开，竟真的点亮了整幅画——少年的气质愈发神秘，仿佛站在繁华街市的尽头，眼底藏着一片无人能及的夜空。周围的惊叹声浪更高了，连晚风都似被惊动，卷起宣纸的边角，仿佛在轻抚这终于有了灵魂温度的画卷。
夜汐颜放下笔，后退半步。笔尖残留的墨香混着街市的烟火气漫上来，心中那抹盘踞许久的孤寂，竟像被这笔墨吸走了一般，渐渐淡去，只在宣纸上化作一抹永恒的光辉，与画中月影相依相存。
“画意虽浅，情意却比墨色更浓，大抵就是这般了。”青年望着画卷轻叹，语气里满是由衷的赞叹。
“不过是随手添几笔，让你见笑了。”夜汐颜轻笑一声，目光转向秦志，微微颔首示意该走了。
秦志立刻点头跟上，脚步轻快地踏过石板路。
那画师却仍盯着画卷出神，指尖在画中月影上轻轻摩挲，仿佛被卷入了某种意境，久久未能回神。夜汐颜的背影已渐行渐远，银色的短发在夜色中偶尔闪过微光，最终融进远处的霓虹里，只留那幅画在摊前，映着头顶的街灯。
“朋友！”画师猛地回神，抓起画卷追出几步，可眼前只剩川流的人群。“敢问你的名字是？”
夜风卷着他的声音往前飘，夜汐颜却没有回头，只是扬了扬手，声音轻得像羽毛：“墨影随风，不必记挂。”像所有完成任务后消失的背影，她习惯了不留痕迹。
话音随着脚步渐远，最终消散在车水马龙里。
画师愣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街角，心中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怅然。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画，画中少年眼角的月影竟似被风吹动，隐隐泛起淡淡的银光，仿佛在回应那句轻语。
“笔落成魂，墨香还在，若有缘，总会再遇见的。”他轻抚画卷，指尖触到宣纸上未干的墨迹，忽然笑了。
缘起缘灭，本就藏在这一笔一墨之间。
画师小心卷起画卷，抬头时，街市的灯火正映着天边的残月，清辉落在宣纸上，倒像极了画里那抹眼角的清冷。
残月下，街角的喧嚣渐渐退远，他心里反倒多了份从未有过的宁静，像被墨色晕染过的夜空，干净得没有一丝杂尘。
他转身回摊前，将未尽的画具一一收好，仿佛刚才的人潮鼎沸都成了上辈子的事，只剩下胸腔里平稳的呼吸，与头顶那片宁静的夜空遥遥相对。
“少爷，您这面子可真大。”秦志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那画师向来从不轻易动笔，今儿个不光为您作画，还盯着画失了神，可是真破了例。”
“不过是随手添了两笔。”夜汐颜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衣领，“我还没吃饱，找个地方再垫垫吧。”她瞥向街角亮着暖灯的小馆，“夜深了，正好边吃边聊。”
秦志笑着点头，脚步轻快地跟上：“少爷，您是真不一样了。”
“是啊，是变了。”夜汐颜眼中闪过一丝柔和，声音轻得像叹息，“变的是心境，不变的是初心。”她望着天边的残月，银紫色的眸子在夜色里亮得通透，“那个怯懦的影子，已经被海风吹散了。现在站在这儿的，是另一个我。”一个从地狱爬回来，想看看人间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灵魂。
“夫人要是知道您如今这样，不定多欣慰呢。”秦志眼中闪过一丝感慨，眼角微湿，仿佛也染上了夜色的温柔。
夜汐颜微微一笑，眼里漾起细碎的光，像落了片星光：“是啊，这世上唯一心疼原主的，也就只有她了。”
“少爷！前面有家火锅店，要不去尝尝？”秦志忽然指着前方，“您从前最馋那口红汤了。”
夜汐颜点头，脚步轻快地走向那片灯火通明的店面。掀开门帘的瞬间，热气混着牛油的香气扑面而来，红汤在铜锅里咕嘟翻滚，辣香钻进鼻腔时，竟让人觉得浑身都暖了起来。
她选了靠窗的位置，抬眼便见窗外街景与夜空交织，暖黄的灯光把玻璃映得雾蒙蒙的。
“这样的日子，真是久违了。”她执筷夹起一片薄切牛肉，在红汤里轻轻一涮，“上一世错过太多，做错太多，或许这一世，能补回来些。”
现在的夜汐颜真的是太累了，她真的很感谢上天能给她这个重生的机会，让她有机会弥补错过的平凡，做错的信任，以及她最想弥补的亲情和友情。
牛肉在滚烫的汤里翻了个身，瞬间裹上诱人的红油，香气混着热气往上冒，钻进鼻腔时带着股泼辣的暖意。每一口热辣的汤底，都像是对过去的释怀，对未来的期许。
她将肉送进嘴里，辣意漫过舌尖时，眼底却亮得异常清明：“那些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该结束了，那个我就随风散了吧！留下来的，该是能拿笔墨绘心，守着宁静慢慢走下去的新生了。”
“少爷，干杯！”秦志举起玻璃杯，里面的啤酒泛着细密的泡沫，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夜汐颜立刻举杯相迎，清脆的碰撞声在热气腾腾的店里格外清亮。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微苦的麦香，像是把心里最后一点郁结都冲散了，只剩下通体的舒畅。
“无心，再见了。”
她轻声呢喃，尾音被火锅的咕嘟声吞没，像在与某个深埋的名字郑重告别。那个代号“无心”的杀手，确实该消失了。
窗外的夜风忽然掀起窗帘一角，凉意钻进来时，她仿佛借着几分酒意，看见天边炸开一团刺目的光——那光芒瞬间照亮夜空，像极了记忆深处某场无声的崩塌。
“无心，你虽被誉为杀手界的死神，却渴望回到龙国安享晚年？既然你选择了褪下这层光环，那就去死吧！”
这句话是她作为无心死之前最后听到的，然而她并不后悔曾经的选择。她凝视着窗外逐渐暗淡的光痕，嘴角反而微微上扬：“可死亡，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新生呢？”她的眼中映照着远处残留的微光，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秦志望着她侧脸的轮廓，火锅的热气在她鬓角凝成细珠，银紫色的眸子在光影里亮得惊人。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少爷早已不是那个会躲在巷口掉眼泪的少年了，那身冷冽的骨血里，分明藏着历经劫难后的沉静与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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