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剑形虚影的低语如风散去，不留半点痕迹。铺子内，陈凡的动作依旧不疾不徐，他将最后一套《散修生存套装》仔细封装，用麻绳捆扎得结结实实。
阿香抱着一叠刚裁剪好的防潮油布走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哥，现在满城都在议论你贴出去的那张'追加赔偿单'，我听说连执法司都备了案。街头巷尾，有人称你是'散修之光'，说你为咱们这些没根基的人出了一口恶气。"
陈凡正在调试新一批净水陶芯的滤速，他头也不抬，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我贴那张单子，不是要他们低头认错，而是要他们时时刻刻记住——就算是被人踩进烂泥里，只要不死，就总有爬起来，一笔一笔把账算清楚的时候。"
他的话语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韧。他放下手中的陶芯，从柜台上拿起一张写满了字迹的兽皮纸，递给阿香。这是张伯刚刚带来的，由那三位常年在黑石涧采药的散修联名签下的订单，指名要采购二十套"防潮油布加净水陶芯"的组合包，还预付了五块下品灵石作为定金。
夜色渐深，一道黑影如狸猫般敏捷地翻过杂货铺的后墙，是小豆子。他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一封用蜡封好的信，和一张用炭笔匆匆绘制的地图。
"凡哥，"小豆子气喘吁吁，"这是赵嬷嬷托人带出来的信，她说，柳老太君昨夜里忽然问起了咱们铺子那夜明珠的配方。还有这个，"他展开地图，"是王铁柱大哥偷偷画的，他说周大鹏那个当城西商会执事的叔父周铁山，正在召集城里的大商户密议，说是要立个新规矩，叫什么'凡品不得入市'，专门针对咱们这种没有宗门背景的铺子！"
陈凡接过密信和地图，面沉如水。他先是展开信纸，赵嬷嬷的字迹潦草，但信息明确——柳家开始觊觎他的技术了。随后，他的目光落在地图上，那上面用红圈标注出了一个位于城西的茶楼，正是商会密议的地点。
他的指尖在冰凉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笃"的声响。良久，他眼中寒芒一闪："他们怕的，从来不是我陈凡赚几块灵石。他们怕的，是这种'人人可学、人人可用'的东西，一旦传开，会动摇他们赖以生存的资源垄断。既然他们想在规矩里玩，那我就陪他们玩。"
他猛地一拍桌子，做出决定："黑石涧的货，暂缓。他们不让我入市，我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这城内的市场，变成我的主场！我要让'凡哥出品'这四个字，成为云梦城散修圈里比灵石还硬的通货！"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陈凡便在杂货铺前搭起了一个简易木台。一块粗布招牌挂起，上面写着——"凡哥杂货，免费试用，凭修为登记，先到先得！"
这新奇的举动立刻吸引了早起准备出城谋生的散修们的注意。很快，五名胆子较大、修为皆在炼气初期的散修将信将疑地走上前。陈凡给每人发了一个驱虫香囊。
其中一个汉子将香囊佩在腰间，在木台旁盘膝坐下，片刻后，他猛地睁开眼，满脸震惊："怪了！以往我打坐，一刻钟内必被蚊虫叮咬得心神不宁，今日竟能安然入定近半个时辰，神识清明无比！"
另一人则拿起净水陶芯，舀了一瓢路边水井里浑浊的井水过滤。清澈的水流汩汩而出，他尝了一口，激动地一拍大腿："天哪！这水……这水比灵泉坊卖的那些所谓'甘泉'还要清冽！没有一丝土腥味！"
一传十，十传百。惊呼声和赞叹声成了最好的广告。消息如长了翅膀般在散修聚居的区域迅速传开。到了午后，铺子门前排队登记试用的人已经超过了三十人。
阿香负责登记和分发试用品，忙得满头大汗，脸上却绽放出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她凑到陈凡身边，压低声音兴奋地说："哥，咱们这哪里还是个杂货铺，分明就是'散修补给站'啊！"
傍晚时分，一个身着执法司服饰、面容儒雅的中年人踱步而来。正是孙判官。他手里竟也拎着一包陈凡铺子里的驱蚊香囊，笑呵呵地对陈凡说："我用一粒灵石从别人手里换的，不算占你便宜。"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不过，我得劝你一句。周铁山已经在商会正式提案，要把你这类'无宗门背书之物'统一列为'劣质符器'，一旦通过，城内所有商铺都不得与你交易，违者重罚。"
面对这几乎是宣判死刑的警告，陈凡却不见丝毫慌乱。他从容地从柜台下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卷宗，递了过去，标题是《凡哥杂货铺产品自检报告》。
孙判官疑惑地展开，只见上面用精细的炭笔绘制了数个图表：驱虫香囊对三十多种妖蚊的有效率曲线、净水陶芯过滤前后浊度对比图、夜光石粉末的光照持续时间与灵力消耗关联分析……
"判官大人，"陈凡的声音清晰而有力，"数据不会骗人。如果连这都算劣质，那满城都在售卖的、需要消耗修士自身灵力去催发的'伪夜明珠'又算什么？至少我的东西，不伤经脉，不耗灵力，只为让底层修士活得好一点，修得顺一点。"
孙判官凝视着报告上的数据图表，陷入沉思。
三日后，云梦城城主府前的公告栏前，人声鼎沸。一张由城主府盖印的崭新公告赫然贴出——《云梦城散修生活品推荐名录》。名录首位，正是"凡哥杂货铺"，其下附有一行由孙判官亲笔所书的评语："实测有效，价格亲民，利于底层修士修行，特此举荐。"
消息一出，全城哗然。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商户目瞪口呆，而散修们则彻底沸腾了。当天夜里，张伯就带着十几个人连夜赶来提货，队伍里甚至有几个穿着外门弟子服饰的年轻人，探头探脑，生怕被同门看到。
陈凡立于灯火通明的铺前，望着那条从门口一直延伸到街角的长队，嘴角微微上扬，低声自语："你们想用规矩封死我的路？那我就把这扇门，开得更大，大到让所有人都看得到，都绕不开。"
屋檐的阴影下，那道常人无法察觉的剑形虚影再次浮现。它凝视着公告上那龙飞凤舞的"凡哥杂货铺"五个大字，仿佛在品味着什么，最终发出一声悠远的喃喃："这名字……倒比那些传承千年的大宗门，更像一个道统真正的起点。"
铺前的欢呼与喧嚣尚未散尽，城东的方向，却隐隐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鼓乐之声，紧接着，一盏又一盏巨大的红灯笼被高高挂起，将半边夜空都映照得一片喜庆的绯红。那片光芒的源头，正是柳家府邸所在。沉寂了许久的柳家，似乎正以一种极为张扬的方式，宣告着一场盛大喜事的到来。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