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暗流下的账本
天工商盟东市分舵的喧嚣，在三号竞标席那位锦衣修士倒下的瞬间，被按下了死寂的暂停键。
那人浑身剧烈抽搐，双目圆瞪，血丝如蛛网般爬满眼白，嘴角溢出的白沫带着一丝不祥的腥甜。
他的灵台，在众目睽睽之下，如被重锤敲击的琉璃，寸寸碎裂，化作逸散的微光。
“是清瘴散！长年服用清瘴散，灵脉萎缩的症状！”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惊呼，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恐惧。
这三个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苏清影身上。
她握着拍卖槌的手指微微泛白，目光死死锁定着那个已经气绝的修士。
就在此时，一道几不可察的破风声响起，一封未署名的信函，竟如鬼魅般越过层层护卫，悄无声息地飘落在她的案前。
信封没有封口，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残页。
苏清影瞳孔骤缩，那上面用朱砂标记的，正是北境难民营近三年的用药记录，其中“清瘴散”的用量触目惊心。
这正是阿七背上那片残缺刺青所指向的铁证！
“封锁会场！任何人不得进出！”她当机立断，声音清冷而决绝，压下了场内的骚动。
但她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她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投信之人能在天工商盟的眼皮底下做到这一步，其实力与情报网远超想象。
这封信是警告，也是挑衅。
她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凡哥说‘眼睛睁开了’……可这眼，怎么只肯看一半？”这只幕后黑手，给了她证据，却藏起了刀。
同一时刻，青崖地宫深处，空气中弥漫着草药与碱液混合的奇特气味。
陈凡神情专注，以最温和的地火熏蒸着阿七的背部，同时用一根细长的玉圭，蘸着特制的碱液，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那些新浮现的密文上。
皮肤下的墨色刺青仿佛活了过来，在热力与药性的双重作用下，逐段显影，扭曲的字迹渐渐变得清晰可辨。
当最后一行字迹稳定下来时，陈凡的呼吸猛地一滞。
“药引需‘星陨铁粉’三分，混入劫雷灰烬方可成锁灵阵基。”
他猛然抬头，眼中精光爆射。
锁灵阵基！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闪电劈入他的脑海。
他瞬间推翻了之前所有的假设。
清瘴散只是表象，萎缩灵脉也只是过程，他们真正的目的，远比断人修行更加歹毒！
“他们在模拟一种上古封印阵法！有人想复刻‘灵根闭合术’！”陈凡的声音因震惊而变得沙哑。
灵根闭合术，那是传说中能将修士彻底打回凡人，永世无法再感应灵气的禁忌之术，早已失传千年。
而这些人，竟然想用无数难民的性命做试验，重现这等邪术！
他立刻闭上双眼，识海中无数阵法图谱飞速流转、碰撞、推演。
这“锁灵阵基”的结构刁钻诡异，以药物侵蚀为引，以人体经络为阵纹，一旦成型，便如同一把无形的枷锁，从内而外将灵根彻底封死。
常规的解毒、通脉之法根本无效。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狠厉。
唯一的破解之法，便是以力破巧，用更高层次的能量，在阵法闭合的瞬间将其撕裂！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方案——唯有以极高频率震荡的星陨铁，才能产生那种足以撕裂空间禁制的共鸣之力。
幽冥阁，暗无天日的密室里，烛火摇曳，将墙壁上的鬼面浮雕映照得愈发猙獰。
无面翁端坐于主位，七位来自不同郡地的信使垂首肃立，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百眼计划’，启动一级指令。”无面翁的声音像是两块朽木在摩擦，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隔空对着角落里一具浮肿的尸体轻轻一点。
那是一具溺亡商贩的尸体，早已冰冷僵硬。
但在无面翁的操控下，它竟诡异地站了起来，迈着僵直的步伐，走出了密室。
夜市依旧人声鼎沸。
那具行尸走肉般的商贩尸体，突兀地出现在一个杂货摊位前，用一种毫无起伏的语调喃喃低语：“玄甲商行……每月初七，向北境运送药材……回程车队虽空，实则夹带难民孩童，送往东海……”
话音未落，尸体脖颈上突兀地浮现出一圈诡异的黑纹，如同被墨线勒住。
随即，它七窍同时流出黑血，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再无声息。
几乎在尸体倒地的瞬间，一道血色身影从暗处暴起，正是血娘子！
她手中短刃划破空气，怒斩向旁边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铁管。
“铛”的一声脆响，铁管被斩断，却只截下了一缕即将消散的黑烟。
血娘子落在尸体旁，咬牙切齿，脸上满是怒意与不甘：“又是‘噬心蛊’的残留感应！我们内部有鬼，他们还在监视我们！”
陈凡赶到时，现场已被幽冥阁的人控制。
他蹲下身，无视那刺鼻的血腥味和尸臭，手指搭在尸体的经络之上。
片刻后，他眉头紧锁，毒素已经侵入魂核，彻底断绝了追索的可能。
“玄阳宗的手段，真是越来越精妙了。”他冷哼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里面装着雷童费尽心力才采集到的微量劫雷本源。
他倒出几滴，混合了特制的银硝溶液，用一根空心银针，精准地刺入死者胸前的膻中穴，缓缓注入。
嗤啦！
刹那间，微弱的电光如银蛇般在尸体表面游走，将每一寸经络都照得透亮。
一股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
就在电光汇聚于心脏位置时，一缕微不可见的黑气被强行逼出体外，在空中扭曲、盘旋，最终凝成一枚米粒大小、布满扭曲符文的黑色晶种。
陈凡伸手将其摄入掌心，盯着那邪异的符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玄阳宗不仅想控制活人，还想控制死人来传递假消息，搅乱视听。可惜……死人，现在归我管了。”
当夜，三具同样被“噬心蛊”控制后灭口的尸体被运回了青崖地宫。
陈凡亲手布设“阴脉导引阵”，以细如牛毛的赤铜线连接三具尸体的关键穴位，将他们置于阵眼之中。
他引来一丝地火余温，缓缓注入阵法核心。
铜线发出微弱的红光，三具尸体开始轻微颤动。
他们生前被强行烙印在魂核深处的记忆残影，在阵法的激发下，开始如走马灯般闪烁、重组成模糊的画面。
画面摇曳不定，最终定格在一间丹房内。
一名头戴紫金冠、面容阴鸷的老者，正将一捧灰黑色的粉末投入丹炉，炼制着所谓的“伪疗丹”。
炉火熊熊，映照出他眼中贪婪而狂热的光芒。
陈凡的目光没有停留在他脸上，而是死死锁定了丹炉的炉底。
那里的铭文虽因角度和火光而模糊不清，但其中几个古篆字体，他却认得清清楚楚——《工造之道·卷贰》。
陈凡缓缓收回了催动阵法的手，眼中的寒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原来如此，清瘴散、锁灵阵、难民营……所有的一切，最终都指向了这部失传的奇书。
玄阳宗，或者说他们背后的人，也在寻找它！
他站起身，地宫中的火焰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充满了压迫感。
“原来你们也在找它……”他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刀锋般的锐利，“那就别怪我，先把灯点到你们梦里。”
记忆的残影渐渐消散，阴脉导引阵中赤铜线的微光也随之黯淡下来。
但阵法并未停止运转，三具尸体作为阵眼，依旧与地脉保持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仿佛在等待着更强大的力量注入。
陈凡转过身，看向地宫的入口处，声音平静地响起：“雷童。”
黑暗中，一个瘦小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躬身行礼。
陈凡的目光重新落回阵法核心那块温润的玉石上，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期待。
他伸出手，指向那块玉石，语气淡漠却不容置疑。
“把那东西，滴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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