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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校的日子平静如水。楚渝把自己埋进书堆和代码里，每天教室、图书馆、宿舍三点一线。室友说他变得沉默了许多，但成绩突飞猛进。

“楚渝，系里有个项目竞赛，要不要组队？”同班的陈婧问他。这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眼睛亮亮的，经常和楚渝在图书馆碰面。

楚渝本想拒绝，但看到项目要求时愣住了——智慧古镇保护与开发方案设计。

命运像是在开玩笑。

“好。”他听见自己说。

组队后，楚渝成了最拼命的那个。他查阅所有能找到的古建保护资料，甚至联系了小镇项目组的技术员请教问题——刻意绕开了所有可能提及林纪年的渠道。

深秋的夜晚，楚渝在实验室通宵建模。陈婧给他送来宵夜：“这么拼？不像你啊。”

楚渝接过热乎乎的包子，笑了笑：“想做得更好些。”

“因为喜欢这个主题？”陈婧坐在他旁边，“感觉你对古镇保护特别有感情。”

楚渝操作鼠标的手顿了顿：“曾经在类似项目实习过。”

“难怪这么专业。”陈婧凑近看屏幕，“这个排水系统设计得太精妙了！”

女孩的发梢扫过楚渝的手臂，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楚渝下意识往后挪了挪。

陈婧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回避，继续兴奋地讨论方案。楚渝看着她神采飞扬的侧脸，突然想起那个冬天，自己也这样兴奋地和某人讨论过技术问题。

心脏熟悉的抽痛袭来。他以为时间已经治愈了伤口，原来只是结了一层薄痂，一碰就破。

“怎么了？”陈婧注意到他的走神。

“没什么。”楚渝关掉电脑，“今天先到这里吧，很晚了。”

回宿舍的路上，陈婧突然问：“楚渝，你是不是受过情伤？”

楚渝愣住：“为什么这么问？”

“感觉你总是隔着层玻璃。”陈婧踢着路上的石子，“明明人在眼前，却好像离得很远。”

楚渝沉默片刻，轻声道：“可能还没准备好走出来。”

“那就慢慢来。”陈婧微笑，“不过别忘了，外面还有人等着呢。”

楚渝看着她跑远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与此同时，省住建厅的办公室里，林纪年正审阅着各地上报的古建保护方案。看到“A大”字样时，他心跳漏了一拍——是巧合吗？

仔细翻看方案内容，几个独特的设计思路让他几乎确定：这出自楚渝之手。那种将传统与现代结合的敏锐，那种对细节的执着，都带着鲜明的个人印记。

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楚渝时，少年苍白的脸色和通红的眼眶。想起那封告别信，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林科，这份方案有什么问题吗？”助理见他久久不语，小心问道。

林纪年回神：“没有。做得很好。”他在评审表上打了个高分，犹豫片刻，又补充了几句专业建议——都是楚渝曾经向他请教过的问题。

就当是最后的指导吧。他心想。

方案竞赛结果公布，楚渝团队获得一等奖。颁奖典礼上，楚渝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周景宸。

作为赞助企业代表，周景宸正在台上致辞。目光相接时，他明显也认出了楚渝，眼神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商业微笑。

典礼结束后，周景宸主动找来：“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周先生。”楚渝礼貌点头，准备离开。

“纪年也在省城。”周景宸突然说，“你们见过吗？”

楚渝握紧奖状：“没有，也不打算见。”

“真是绝情啊。”周景宸轻笑，“他可是经常提起你呢。”

楚渝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恭喜周先生事业顺利。我先走了。”

“他过得不好。”周景宸的话让楚渝停住脚步，“调来省城后，整天工作到深夜，像是跟自己过不去。”

楚渝没有回头：“这与我没关系。”

“真的吗？”周景宸绕到他面前，“如果你真的放下了，为什么不敢听？”

楚渝直视他：“周先生，我已经不是那个容易被你们大人玩弄于股掌的小孩了。你们幸福与否，都与我无关。”

周景宸愣了片刻，突然笑了：“有意思。看来纪年伤你不浅啊。”

这时，陈婧跑来：“楚渝，系主任找我们...这位是？”

“赞助商代表。”楚渝介绍，“周先生，这是我同学陈婧。失陪了。”

拉着陈婧离开时，楚渝听见周景宸在身后说：“小朋友长大了啊。”

系主任办公室里，他们意外得知另一个消息：获奖团队将获得去B市参加全国竞赛的机会，带队老师是——

“林纪年科长是厅里指派的专家顾问，会全程指导你们备赛。”系主任说，“机会难得，要好好学习。”

楚渝如遭雷击。陈婧兴奋地碰碰他：“太棒了！听说林科长很厉害，你实习时跟他合作过吧？”

楚渝勉强点头，脑子里一片混乱。

第二天，林纪年果然出现在A大。会议室里，他站在投影仪前讲解竞赛要求，专业而冷静，仿佛从未认识过楚渝。

“这个排水系统设计很巧妙，但实际施工中可能遇到问题...”林纪年点评到楚渝的部分时，公事公办地指出几个问题。

楚渝低头记录，避免眼神交流。倒是陈婧积极发言，与林纪年讨论起来。

休息时间，楚渝在茶水间遇到林纪年。两人独处，空气瞬间凝固。

“好久不见。”最终还是林纪年先开口，“你的方案做得很好。”

“谢谢林科长指导。”楚渝公式化回应。

林纪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继续努力。”

接下来的备赛期，两人保持着专业的师生关系。林纪年悉心指导，楚渝认真学习，除了技术问题从不交流。但楚渝注意到，林纪年确实如周景宸所说，消瘦了许多，眼下总是带着疲惫。

某天深夜，楚渝独自在实验室修改模型。林纪年拎着咖啡进来：“听说你还在加班。”

“快好了。”楚渝没有抬头。

林纪年放下咖啡：“你的设计已经很完美了，不必苛求自己。”

“只是想做到最好。”楚渝终于看他一眼，“林科长不也经常工作到深夜吗？”

林纪年怔了怔，苦笑：“是啊，没资格说你。”

寂静中，只有键盘敲击声。突然，林纪年轻声问：“你...还好吗？”

楚渝动作一顿：“很好。学习顺利，竞赛获奖，一切都好。”

“那就好。”林纪年声音更轻，“那封信...我收到了。”

楚渝握紧鼠标：“嗯。”

“书...还留着吗？”

“扔了。”

谎言。那本书还在他床头，翻得卷了边。

林纪年点点头，像是早有预料：“应该的。”

又一阵沉默后，林纪年突然说：“对不起。”

楚渝没有回应。

“我知道道歉没有用，但还是想说。”林纪年声音沙哑，“我利用了你的感情，伤害了你，这是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错误。”

楚渝依然沉默，只是屏幕上的光标不停闪烁。

“周景宸和我...”林纪年顿了顿，“已经彻底结束了。当然，这不是为了你，只是我们之间本来就该结束了。”

“恭喜。”楚渝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如果没其他事，我想继续工作了。”

林纪年站在原地片刻，最终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听见楚渝说：“咖啡谢谢了，林老师。”

称呼从“小叔”到“林科长”，再到如今更加疏远的“林老师”。林纪年闭了闭眼，轻声回应：“不客气。”

门轻轻合上。楚渝停下手中的工作，看着那杯还在冒热气的咖啡，久久没有动作。

窗外，秋雨悄然而至，敲打着玻璃窗。就像那个夏天的雨夜，冰冷而刺骨。

楚渝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苦得他皱起眉头。就像成长的味道，苦涩之后，才有回甘。

他重新投入工作，屏幕上的模型越来越精致。就像他破碎的心，正在一点点自我修复，虽然疤痕永远都在。

雨夜里，两扇窗同时亮着灯。一人在实验室，一人在办公室，各自忙碌，各自怀念，各自走向没有彼此的明天。

秋意渐浓，冬日的脚步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