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全国大学生创新竞赛在B市举行。楚渝团队作为省代表入住组委会安排的酒店，巧合的是，林纪年的房间就在他们隔壁。

“真是冤家路窄。”陈婧小声嘀咕，被楚渝用眼神制止。

三天后就是决赛，团队进入最后冲刺阶段。林纪年作为顾问，全程跟进指导，工作强度大到连陈婧都私下抱怨：“林老师也太严格了，我都快熬不住了。”

楚渝却一言不发地承受着所有要求。他比任何人都拼，经常修改方案到凌晨。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仅仅是为了比赛。

决赛前夜，楚渝在酒店会议室做最后调试。林纪年推门进来，递给他一杯热牛奶：“还不休息？”

“马上就好。”楚渝接过杯子，温度恰到好处。

林纪年在他身边坐下，静静看着屏幕上的模型。几天相处，这是他们第一次独处而没有尴尬的气氛。

“你很优秀，楚渝。”林纪年轻声说，“比我当年强多了。”

楚渝动作一顿：“谢谢。”

“明天不用紧张，正常发挥就好。”林纪年顿了顿，“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值得骄傲。”

楚渝转头看他：“林老师是在安慰我吗？”

“是实话。”林纪年微笑，“你成长得很快，快得让我...惭愧。”

就在这时，会议室灯突然熄灭，屏幕黑屏。楚渝愣住：“跳闸了？”

林纪年打开手机电筒检查：“整层楼都黑了，可能是故障。你保存了吗？”

“刚刚自动保存过。”楚渝庆幸地说，“损失不大。”

黑暗中，两人靠得很近。手机光线有限，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楚渝能闻到林纪年身上淡淡的薄荷味，不同于之前的烟草气息。

“你戒烟了？”脱口而出后，楚渝才觉失言。

林纪年却自然回答：“嗯，在戒。”

“为什么？”

“想做更好的人。”林纪年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为值得的人。”

楚渝心跳加速，幸好黑暗掩盖了他的表情。就在这时，灯光重新亮起，刺得两人同时眯起眼。

“我看看数据有没有损坏。”楚渝急忙转身面对电脑，掩饰内心的慌乱。

林纪年站在原地，看着少年微红的耳尖，嘴角不自觉上扬。

决赛当天，会场人头攒动。楚渝团队抽到靠后的顺序，在台下观摩其他队伍展示。轮到他们时，楚渝深呼吸，走上演讲台。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答辩环节。评委中一位资深专家突然发难：“这个排水系统设计很新颖，但有没有考虑过极端天气情况？比如百年一遇的暴雨？”

楚渝从容应答，引用了几组数据支撑。但专家不依不饶：“数据是理论值，实际应用中很可能出现问题。你们太年轻，缺乏实践经验啊。”

台下响起窃窃私语。楚渝一时语塞，就在这时，林纪年站起身：“李教授，这个问题我可以补充吗？”

评委点头同意。林纪年走上台，站在楚渝身边：“这个设计实际上已经在小规模试点中应用过，数据来自实际监测结果。”

他流畅地报出几组专业数据，恰好弥补了楚渝理论的不足。两人默契配合，完美化解了危机。

下台时，楚渝轻声说：“谢谢。”

“是你准备充分。”林纪年微笑，“我只是补充了一点实际情况。”

成绩公布，楚渝团队获得全国二等奖。虽然不是最高奖项，但已经是A大历年最好成绩。大家欢呼雀跃，只有楚渝注意到林纪年接了个电话后神色凝重。

庆功宴上，林纪年提前离席。楚渝借口透气跟了出去，看见他在走廊尽头与人通话。

“景宸，我说过不要再联系了...与你无关...对，我是重视他，所以更不能...”林纪年突然噤声，显然发现楚渝站在不远处。

他匆匆挂断电话，表情复杂：“怎么出来了？”

“你没事吧？”楚渝关切地问。

林纪年摇头：“没事。回去吧，大家等你切蛋糕呢。”

就在这时，周景宸突然从电梯走出来，显然是不请自来。他径直走向两人，语气嘲讽：“难怪不接电话，原来在陪小朋友庆功啊。”

林纪年将楚渝护在身后：“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凭什么？”周景宸冷笑，“赞助商不能来祝贺获奖选手？”

楚渝从林纪年身后走出，平静地说：“谢谢周先生祝贺。我们要回去庆功了，失陪。”

周景宸拦住他：“急什么？怕我告诉你的小队友们，你和评委组的特殊关系？”

林纪年猛地抓住周景宸手腕：“适可而止，景宸！”

“怎么，怕我说出你怎么求我帮你的小朋友打点关系？”周景宸提高声音，引来几个路人侧目。

楚渝脸色苍白：“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没有我的打点，你以为能拿二等奖？”周景宸甩开林纪年的手，“林纪年为了你，可是求到我头上了呢。”

林纪年闭了闭眼，声音疲惫：“楚渝，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楚渝直视他，“你真的去找他帮忙了？”

“我只是...”

“只是舍不得看你失望。”周景宸替他说完，“多么感人啊。林纪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微了？”

楚渝看着林纪年躲闪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后退一步，声音颤抖：“所以这个奖，不是靠我们实力得来的？”

“当然是靠你们实力！”林纪年急切地说，“我只是让景宸帮忙引荐了几个评委，提前看了你们的方案，绝对没有影响评分！”

楚渝想起答辩时林纪年及时的解围，想起某个评委异常温和的态度，心慢慢沉下去。

“我需要的是公平竞争，不是特殊照顾。”他轻声说，转身要走。

林纪年拉住他：“楚渝，听我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周景宸冷笑，“小朋友，你以为他真是为你好吗？他只是愧疚，补偿你而已...”

“够了！”林纪年突然爆发，“周景宸，我受够了你一次又一次破坏我的生活！是，我是对不起楚渝，是想补偿他，但更重要的是我看清了你是什么样的人！”

周景宸愣在原地。林纪年继续道：“我爱过你，景宸，但那都过去了。现在的你让我恶心。”

说完，他拉起愣住的楚渝：“我们走。”

酒店天台，夜风凛冽。林纪年松开楚渝，扒在栏杆上深呼吸。

“刚才对不起，失控了。”他声音沙哑。

楚渝沉默片刻，问：“他说的是真的吗？你因为愧疚才帮我？”

林纪年转身看他，眼神痛苦：“一开始是。但后来不是了。”

“那是什么？”

“是欣赏，是佩服，是...”林纪年哽住，最终轻声说，“是不该有的感情。”

楚渝心跳骤停。

“我知道没资格说这些。”林纪年苦笑，“你恨我也好，讨厌我也罢，我都接受。但那个奖，你们凭的是真本事，我只是做了所有导师都会做的事——为学生争取机会。”

远处城市的灯火璀璨如星海。楚渝望着夜色，许久才开口：“我相信你。”

林纪年怔住：“什么？”

“我说，我相信你。”楚渝转身看他，“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我了解你的为人。你再愧疚，也不会践踏我的努力。”

林纪年眼眶突然红了：“楚渝...”

“但是，”楚渝继续说，“我们之间确实该保持距离。不是因为你不好，也不是因为周景宸，而是因为我需要时间真正放下。”

林纪年点头：“我明白。”

“等我真正成长了，不再是被你一句话就能影响情绪的小孩...”楚渝轻声说，“如果到那时还有可能，我们再重新认识吧。”

希望的光芒在林纪年眼中亮起又暗淡：“好，我等你。不管结果如何。”

两人相视一笑，前所未有的轻松。

下楼时，楚渝突然问：“你真的和周景宸彻底结束了吗？”

“彻底结束了。”林纪年语气坚定，“这次是真的。”

回到庆功宴，大家已经喝得微醺。陈婧凑过来：“刚才那个帅大叔是谁啊？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

“一个过客。”楚渝微笑，接过她递来的蛋糕。

甜腻的奶油在口中化开。楚渝看着不远处被队友围住的林纪年，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成长不是忘记，而是学会与过去和解。而他，正在路上。

夜空中的星明亮而遥远，如同他们之间看似触手可及却又隔着光年的距离。

但至少，这一次，他们站在同一片星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