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骋那封【已知。继续。】的邮件，像一道冰冷的程序指令，刻在了吴所谓的脑海里。没有褒贬，没有指示，只有绝对的冷静和不容置疑的预期。
他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了。
科睿的突然造访虽然打乱了他的节奏，但也并非全是坏事。至少，这证明他投出的石子确实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哪怕来的只是一条探路的小鱼。
他必须利用好这点微弱的关注。
他再次点开与科睿张工程师沟通的邮件记录，仔细复盘每一个细节。对方试图推诿责任，但又亲自上门，说明科睿内部对这个问题并非毫不在意，或许也存在不同声音。那位张工程师，与其说是纯粹的技术人员，眼神里更多的是一种评估和试探。
评估什么？试探什么？
吴所谓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是评估辰星的技术实力？还是试探辰星对与科睿合作的意向深浅？或者……两者皆有？
他需要加码。需要让科睿看到更多“辰星”的诚意和价值，而不仅仅是一个反映问题的普通客户。
他再次叫来了赵雷。这一次，他没有绕圈子。
“赵工，之前科睿的人来过了。”我直接开门见山，看到赵雷脸上露出惊讶，“他们对兼容性问题有自己的说法，但显然也在评估我们。我们需要给他们看点更实在的东西。”
赵雷愣了一下，随即眼神变得锐利：“吴总监，您的意思是？”
“基于你之前的分析，能不能做一个小型的演示程序或者优化补丁？不需要完全解决问题，但要能清晰展示出：第一，问题确实部分源于科睿的协议修改；第二，我们辰星有技术能力提出建设性解决方案，甚至能弥补他们的不足。”吴所谓的目光灼灼，“要快，要精悍，要有说服力。”
赵雷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任务的挑战性和重要性，技术人员的斗志被完全激发：“理论上可以！我们可以做一个网关固件的微调版本，并模拟科睿的环境进行对比演示，效果会非常直观！但这需要时间，而且…这算是私下…”
“我知道。”吴所谓打断他，语气沉稳，“所以这件事，仅限于你我知道。你需要什么资源，私下告诉我，我想办法。这不是为了攻击谁，而是为了展示我们的价值和解决问题的诚意，为后续可能的正式技术合作铺路。”
他将行为定性为“展示诚意”和“技术铺路”，减轻了赵雷的心理负担，也符合商业逻辑。
赵雷思索片刻，重重点头：“我明白了！给我三天…不，两天时间！我加班弄出来！”
“好。注意保密。”吴所谓郑重叮嘱。
送走赵雷，吴所谓感到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在刀锋上行走的刺激感。他正在调动一切可能资源，赌一个渺茫的机会。
然而，内部的压力从未消失。孙哲虽然没有再直接找他，但项目部内部的氛围明显更加微妙。几个平时还算友好的同事，似乎也收到了什么风声，和他保持距离。一些原本应该顺畅流转的流程，也时不时出现一些“意外”的卡顿。
他仿佛置身于一个透明的囚笼，一举一动都被人注视着。
傍晚，他终于暂时处理完手头积压的琐事，胃部传来隐隐的抽痛，提醒他几乎一整天没好好吃东西。他想起和姜小帅推迟的约饭，拿出手机。
还没等他拨号，姜小帅的电话就先打了过来，背景音嘈杂，似乎刚下班。
“喂？畏畏！你还活着吗？你们公司那水深火热的程度赶上我们急诊科了！”姜小帅的大嗓门传来，带着熟悉的调侃和不易察觉的关心。
“还行，刚忙完。”吴所谓揉了揉眉心，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声音不对啊？胃又疼了？”姜小帅立刻听出了异样，“我就知道！等着，小爷我马上下班了，给你带点养胃粥过来，顺便听听你又遭遇了啥非人待遇？是孙猴子又作妖了还是冰山总裁又冻你了？”
“不用麻烦了，你刚下班也累…”
“少废话！地址发我！老地方见！挂了，查房了！”姜小帅根本不容他拒绝，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
吴所谓看着手机，无奈地笑了笑，心底却划过一道暖流。在这种四面楚歌的时刻，或许只有姜小帅这种毫不讲理的关心，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还真实地活着。
他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手机却又震动了一下。不是姜小帅，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内容很短，却让他瞬间瞳孔收缩，脊背窜起一股寒意：
[吴先生，小心身边的人。科睿的水，比你想的深。]
发信人未知。内容没头没尾，却精准地戳中了他此刻最大的疑虑和危机感。
是谁？警告？还是试探？是科睿那边的人？还是……辰星内部？池骋？他甚至荒谬地想到了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科睿张工程师。
这潭水，果然深不见底。
他站在原地，手指冰凉。那条短信像一条隐形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
前方的路布满迷雾，身边的敌友难辨，而那个下达命令的男人，正站在云端，冷眼旁观。
他握紧了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眼底，明灭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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