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被隔绝在厚重的窗帘之外。 “安心诊所”已经歇业，只剩下门口“营业中”的灯牌还亮着，在寂静的街道上投下一小圈温暖的光晕。
诊所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丝若有似无的中药香气。吴所谓坐在问诊桌旁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姜小帅硬塞过来的温热的、据说能养胃的黄芪枸杞茶。胃部的隐痛在热流的安抚下渐渐平息。
姜小帅则坐在对面的诊疗椅上，一边整理着白天病人的档案，一边时不时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偷偷瞟一眼池畏。
“所以……”姜小帅终于忍不住，放下手里的档案，声音不高，带着点内敛的人特有的试探性，“科睿的人，真的……特意跑来公司找你了？”
他语气里压着好奇，眼神在镜片后闪着光，那是听到重磅八卦时的兴奋，但又努力表现得不是那么明显。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啜了一口茶。茶的味道有点怪，但确实暖和。
“为什么呀？就因为那个兼容性问题？”姜小帅往前倾了倾身体，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在分享什么秘密，“他们那么大公司，还管这种小事？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吴所谓看着好友那副“我很好奇但我尽量克制”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简略地将科睿来人、孙哲的敲打以及池骋的邮件压力说了说，依旧略去了“逆袭”计划的核心和那条短信。
“啧，孙总监这……”姜小帅皱皱眉，似乎想找个合适的词，最后憋出一句，“……挺会找时候的。”他表达不满的方式也相对温和。“那你们池总……就发个‘继续’？他到底想让你继续什么呀？”他显然对那位传说中的冰山总裁充满了探究欲。
“完成工作吧。”我含糊道。
姜小帅眨了眨眼，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但看吴所谓不想多谈，便没有再追问，只是小声嘀咕：“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气氛沉默了片刻，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吴所谓放下茶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那条匿名短信的内容像根刺一样扎着他。【小心身边的人。科睿的水，比你想的深。】
姜小帅是他唯一能完全放松说话的人。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了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小帅，下班前，我收到一条短信。”
“嗯？”姜小帅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什么短信？诈骗信息？让你点链接那种？千万别信啊！”
“不是。”我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将短信内容复述了一遍。
姜小帅脸上的八卦好奇瞬间凝固了，慢慢转为惊愕和担忧。他张了张嘴，一时没说出话，只是下意识地扶紧了眼镜腿。
“匿、匿名短信？”他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比刚才又低了几度，带着点难以置信，“警告你？这……这是什么意思？谁发的？孙总监？想吓唬你放弃？”他本能地想到了最直接的威胁。
“或者……是科睿的人？”他继续猜测，眉头紧锁，“觉得你查得太深了，警告你别再往下挖了？‘科睿的水比你想的深’……这话听着就让人心里发毛。”他搓了搓手臂，好像有点冷。
“不知道。”我看着杯中晃动的倒影，“可能是警告，也可能是……某种提醒。”
“提醒？谁会这么好心？”姜小帅表示怀疑，脸上写满了担忧，“阿畏，你这……你这工作环境也太复杂了。又是内斗又是外患，现在还来个匿名威胁……要不……”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起来，“要不你别干了吧？太危险了。我这诊所虽然不大，但好歹安稳。你来帮我，总能混口饭吃。”
他的话带着真诚的关切，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还是说了出来，体现着他嘴硬心软的特质。
吴所谓抬眼看他，看到好友镜片后那双眼睛里纯粹的担心，心里微微一暖。他摇了摇头，眼神却异常坚定：“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有回头的道理。而且，有些事，我必须弄清楚。”
姜小帅看着他，知道劝不动，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你这脾气……那你自己一定要千万小心！短信说的对，‘身边的人’……唉，反正你多长个心眼总没错。”
他起身，又从后面的药柜里拿出一个小纸袋，递给他：“给你，拿着。最好的胃药，还有安神的。看你脸色差的……别硬扛。”
我接过纸袋，心里有些发堵：“谢了。”
“谢什么……”姜小帅嘟囔了一句，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赶紧好起来，省得老是跑来占用我下班时间。”
典型的嘴硬心软。
又坐了一会儿，吴所谓起身告辞。姜小帅把他送到诊所门口，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有事打电话，别管多晚！……虽然我也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
“知道了。快关门吧。”我朝他挥挥手。
离开诊所温暖的光晕，走入清冷的夜风中，吴所谓脸上的些许柔和瞬间消散。他拿出手机，再次看了一眼那条匿名短信。
然后，他做了两件事：
第一，将短信内容截图，加密保存。
第二，他深吸一口气，打开通讯录，找到了那个几乎从未主动拨打过的、存储在手机最深处的号码——池骋的私人手机号。
他编辑了一条极其简短的信息：
[池总，收到匿名信息，内容涉及科睿及内部，需向您报备。]
他没有直接转发短信内容，而是选择先口头报备。这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自保。他想看看他的反应。
信息发送成功。
吴所谓抬起头，夜空中没有星星，只有城市灯光映出的浑浊光晕。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仅仅是棋盘上的棋子。他也要开始，尝试着去触碰那些执棋的手。而那个嘴硬心软的诊所医生，是他在这片冰冷博弈中，唯一温暖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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