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吴所谓是在一种高度紧绷的状态下度过的。
他像往常一样处理着项目部那些似乎永远也做不完的琐事,应对着孙哲时不时透过他人投射来的、不痛不痒却如影随形的刁难。但所有的重心,都已悄然转移到了那条看不见的战线上。
他与赵雷的联络变得更加谨慎和简洁,全部通过加密通道,且只围绕技术细节。他不再催促,只是偶尔询问是否需要资源支持——当然,是那种不涉及审批流程、只能靠他私人关系或非常规手段弄到的小型软件授权或测试数据。
赵雷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除了必要的技术沟通,再无多余的话。但吴所谓知道,他一定是把自己关在了那间所谓的“离线堡垒”——那台与世隔绝的测试机前,全身心投入到了那个被顾席深赋予了极高要求的演示程序中。这是一种赌博,将宝押在赵雷的技术能力和保密性上。
另一方面,那条匿名短信像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头顶。吴所谓暗中调动了所有能想到的、不引人注目的方式,试图调查那间小会议室的使用记录和可能的监控情况,但结果都石沉大海,权限不足或记录“恰好”缺失。他也旁敲侧击地向总裁办相熟的、级别较低的助理打听过那天池总临时使用会议室的情况,对方却一脸茫然,表示完全不知情。
线索彻底断了。发信人就像个幽灵,无处不在,却又无迹可寻。
这种明知有危险却找不到来源的处境,最是折磨人。吴所谓只能强迫自己将疑虑压下,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对科睿和高铭的研究上。他几乎翻遍了所有公开的、半公开的关于科睿近期动态和高铭个人喜好的资料,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可供利用的缝隙。
高铭此人,好面子,喜排场,热衷于追逐最新的科技潮流和奢侈品,私生活颇为高调。技术他不懂,但他喜欢能代表“前沿”和“身份”的东西。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就在吴所谓苦苦思索如何再次撬开科睿大门时,一个意外的转折发生了。
下午,他的工作邮箱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域名显示来自科睿电子,但并非之前联系过的那个行政助理邮箱,而是一个看起来更正式的公共事务部门邮箱。
邮件标题是:【关于技术沟通的进一步邀约】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立刻点开。
邮件内容措辞官方而客气,大致意思是:感谢吴所谓先生此前就技术兼容性问题的沟通与提供的详细报告(他们果然收到了!),科睿技术部门对此很重视。经过初步内部评估,认为有必要进行更深入的技术交流。因此,诚挚邀请辰星集团的技术代表于本周五下午,前往科睿电子研发中心,进行一场小范围的、非正式的技术研讨会。
落款是科睿电子公共事务部。
这封邮件,像是一道阳光,骤然穿透了连日的阴霾!
成功了?他的报告和赵雷那份扎实的分析,真的引起了科睿技术部门的兴趣?
巨大的惊喜和兴奋瞬间涌上心头,但很快又被更深的警惕压了下去。
太顺利了。
前有张工程师突如其来的造访,后有这封正式且级别提升的邀约。科睿的态度转变似乎有些过快。这背后,是否另有隐情?与那两条匿名短信有关吗?这是否是那个“弄巧成拙”的陷阱的开端?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邮件每一个字。邀请的是“技术代表”,并未点名要他本人去。研讨会是“小范围”、“非正式”的。这既是一个机会,也可能是一个考验——考验辰星的技术实力,也可能考验他吴所谓的应对。
去,还是不去?
如果去,带谁?赵雷肯定要去,他是技术核心。但赵雷目前正在攻坚演示程序的关键阶段,而且让他直接暴露在科睿面前,是否安全?
如果不去,或者派别人去,是否会错失这个来之不易的突破口?是否会显得辰星怯场或缺乏诚意?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他立刻将邮件加密转发给了池骋,并附上简短请示:
[池总,刚收到科睿公共事务部正式邀约,周五下午技术研讨会。是否参与?如参与,人员如何安排?请指示。]
这一次,池骋的回复快得惊人,依旧简洁至极:
[参与。你带队,赵雷同去。拿出让他们印象深刻的东西。]
指令明确,不容置疑。甚至直接点明了要带赵雷,仿佛早已料到这一步。
吴所谓看着回复,深吸一口气。
池骋知道了邀约,也知道赵雷的存在,更知道“印象深刻的东西”是什么——那个尚未完成的、被赋予了极高期望的演示程序。
赌局升级了。
他不再犹豫,立刻回复科睿邮件,表示辰星很荣幸受邀,将准时派技术代表参会。
然后,他点开了与赵雷的加密通讯窗口,发出了信息:
[赵工,周五下午,科睿技术研讨会,你和我一起去。演示程序,是我们的关键筹码。还有两天时间。]
几分钟后,赵雷回复了一个简单的:
[压力山大。我尽力。]
吴所谓关掉窗口,靠在椅背上。
窗外天色渐暗,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
前方的路似乎清晰了一些,却又布满了更大的未知和风险。科睿的邀约是机会还是陷阱?演示程序能否如期完成并达到要求?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匿名者,又会在何时何地,再次出手?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马上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