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的科睿研讨会，像一块巨大的磁石，瞬间改变了吴所谓和赵雷的工作重心和节奏。所有其他事务都被压缩或暂时搁置，全部精力投注于这背水一战。
赵雷彻底进入了“闭关”状态。他请了年假，名义上是“处理紧急家事”，实则将自己完全锁在了那间拥有离线测试机的实验室里。吴所谓每天只能通过加密通道收到极其简短的进度汇报：【算法优化中】、【模拟测试通过率75%】、【遇到干扰问题，解决中】。
每一个词都牵动着吴所谓的神经。他不敢过多打扰，只能尽力从外围提供支持，动用自己所有积累的技术人脉，远程为赵雷遇到的一些边缘技术问题寻找解决方案或思路。
与此同时，他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研讨会本身。他反复研究科睿可能与会的人员背景、技术偏好，模拟对方可能提出的各种尖锐问题，甚至包括非技术层面的刁难。他需要确保自己在技术层面能跟上赵雷的节奏，在沟通层面能精准传递辰星的价值主张，并且要时刻保持警惕，应对任何可能的意外。
那份匿名短信的阴影始终笼罩着他。他检查了所有要带去的设备，确保干净。他和赵雷约定了一套现场沟通的暗号和应急预案，以防万一。
周四晚上，距离研讨会不到二十小时。吴所谓终于收到了赵雷那条等待已久的消息：
[搞定。效果…应该够硬核。明天早上老地方，U盘给你。]
短短一行字，让吴所谓紧绷了数日的心弦终于稍微松弛了一些，随即又立刻绷得更紧——最后的时刻，就要来了。
他回复：[辛苦了。明天见。]
这一晚，吴所谓几乎彻夜未眠。脑海里反复预演着明天可能发生的各种场景，好的，坏的。他甚至梦到演示程序当场崩溃，高铭那张嘲讽的脸无限放大……
周五早上，天色灰蒙蒙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吴所谓提前半小时就到了与赵雷约定的地点——一个离公司很远、人流稀少的公园角落。他穿着熨帖的西装，打着领带，整个人看起来冷静沉稳，只有眼底淡淡的青黑泄露出一丝疲惫。
赵雷准时出现，穿着他平时那件格子衬衫，外面套了件略显褶皱的西装外套，眼里的血丝比吴所谓还重，但精神却处于一种亢奋后的虚脱状态。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加密U盘递给了他。
“一切顺利？”我接过U盘，握在手心，像握着一块灼热的炭。
“嗯。”赵雷点点头，声音沙哑，“按池总要求的‘力度’做了。能不能‘印象深刻’，就看对方识不识货了。”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设置了三重启动验证，说明书和注意事项在U盘里一个加密文本里，密码是你生日。”
“好。”吴所谓将U盘仔细收进内袋，“今天回去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
赵雷看着吴所谓，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小心点。”
两人在潮湿清冷的空气中分开，一个走向战场，一个走向暂时的休憩。
回到公司，距离出发去科睿还有一段时间。吴所谓坐在办公桌前，最后一遍检查演示文稿和可能用到的资料。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单调的声响，让气氛显得更加凝重的。
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是孙哲。
“吴副总监，准备得怎么样了？”孙哲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甚至带着点虚假的关切，“科睿这次可是给了我们一个大面子啊，听说他们好几个技术高管都会出席。你可要好好表现，别辜负了池总的信任和公司的期望啊。”
吴所谓能听出话语里隐藏的幸灾乐祸和压力转嫁。如果成功，孙哲未必有功；如果失败，他吴所谓将是第一责任人。
“谢谢孙总监关心，我们会尽力。”我平淡回应。
“嗯，那就好。哦，对了，”孙哲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听说你们这次准备了一个什么演示程序？挺新颖的？年轻人就是有想法啊，呵呵。”
我的心猛地一沉。孙哲怎么会知道演示程序？！赵雷的保密工作应该做得很好……是猜测？还是……那个匿名短信的源头，真的就在身边？
他压下心惊，语气不变：“只是一些辅助说明的技术演示片段而已，算不上多新颖。”
“是吗？”孙哲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那祝你们演示顺利，马到成功。”
电话挂断。
我握着话筒，手指冰凉。孙哲的话，像毒蛇吐信，再次印证了暗处敌人的存在，并且可能在最后时刻发起致命一击。
他看了一眼时间，离出发还剩半小时。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发出了一条信息。这一次，不是发给池骋，而是发给了那个未知的号码。
内容只有两个字：
[？]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挑衅？是试探？还是绝境中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击？
没有回复。意料之中。
他放下手机，将所有杂念强行清除出大脑。
无论前方是什么，他都已没有退路。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领带，拿起装有笔记本电脑和那个加密U盘的公文包，目光沉静地走向门口。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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