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铭的车尾灯消失在夜色中，吴所谓强撑着的镇定瞬间瓦解，后背的冷汗几乎浸透衬衫。他靠在俱乐部冰凉的大理石墙壁上，微微喘息。
“啧，这就虚了？”郭城宇叼着根未点燃的烟，斜睨着他，语气依旧轻佻，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刚才在高铭面前不是挺能演的吗？‘高总魄力’、‘独具慧眼’，马屁拍得我都快信了。”
吴所谓没力气跟他斗嘴，直起身子：“郭少，今晚多谢。”
“光谢可不行，记得欠我的大餐和‘星空’特别版。”郭城宇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脸上的玩世不恭收敛了几分，“说正经的，刚才高铭临走前拍你那一下，有戏。但这老小子疑心重，酒醒了未必认账。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弄？”
吴所谓正要回答，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不是加密通讯器，是普通手机。他拿出来一看，是池骋发来的短信，内容极其简短：
[明早八点，办公室。]
没有评价，没有指示，只有冷冰冰的召见。吴所谓的心再次悬起。池骋通过通讯器听到了全部过程，他会满意吗？
“怎么？冰山总裁召见了？”郭城宇显然看到了他的表情变化，挑眉问道。
“嗯。”吴所谓收起手机，“郭少，李哲那边……”
“李哲？”郭城宇愣了一下，“科睿那个技术佬？他怎么了？”
“他刚给我发信息，说明天想跟我通电话。”吴所谓盯着郭城宇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任何一丝破绽。李哲的消息太灵通了，灵通得诡异。
郭城宇皱起眉头，表情不似作伪：“他怎么会知道？今晚这事除了陈昊那老狐狸，没别人……操！”他猛地骂了一句，“肯定是陈昊！那孙子为了表功，或者向科睿那边卖好，把消息漏给李哲了！妈的，我就知道这老小子靠不住！”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陈昊作为利益相关方，向科睿内部（尤其是可能对合作感兴趣的李哲）透露风声，以显示自己的“价值”和促成此事的“功劳”，完全说得通。
吴所谓心中稍定，但疑虑并未完全消除。他点了点头：“有可能。那我明天看看李哲想说什么。”
“小心点那技术佬，”郭城宇恢复了几分痞气，“看着斯文，肚子里弯弯绕多着呢。别被他套进去。”
两人在俱乐部门口分开。吴所谓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回了公司。他需要连夜整理今晚的经过、高铭的反应以及李哲突然来电的应对思路，为明天早上面对池骋做准备。
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他首先尝试回顾加密通讯器震动的那一刻。当时他正在冒险为辰星技术做极其委婉的辩解，池骋是在肯定他的冒险，还是在警告他踩线了？他反复琢磨，却得不出确切的结论。池骋的心思，如同深渊。
接着，他仔细分析了李哲的意图。李哲主动联系，说明“星空”计划确实引起了科睿内部的关注，而且很可能是以李哲为代表的、倾向于合作的一派占据了上风，至少是获得了与辰星进一步接触的借口。但这通电话，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凌晨三点，吴所谓才勉强完成了一份详细的报告草稿。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趴在桌上，想小憩片刻。
就在他意识朦胧之际，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吴所谓猛地惊醒，心脏狂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了电话。
“是吴所谓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带着急促喘息的中年男声，声音里充满了惊恐。
“我是。您是哪位？”
“我、我是陈昊！俱乐部的陈昊！”对方的声音带着哭腔，“吴先生，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吴所谓的睡意瞬间全无，猛地坐直身体：“陈总？怎么回事？您慢慢说！”
“刚才、刚才我回家，发现家里被人翻过了！什么都没丢，但是、但是桌上放了一把刀，还有一张纸条！”陈昊语无伦次，“纸条上写着……写着‘管好你的嘴，否则下次就不是警告了’！吴先生，是不是因为今晚的事？是不是高总那边……”
吴所谓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匿名短信的警告成真了！“拍马屁变成捅马蜂窝”！对方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直接采取了如此激烈而恐怖的行动！
是针对陈昊泄露消息给李哲的惩罚？还是针对整个“星空”计划的警告？或者是……冲着他吴所谓来的？
“陈总，您先冷静！报警了吗？”吴所谓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报警？我不敢啊！对方神出鬼没的，报警万一激怒他们怎么办？吴先生，您可得帮帮我！这事是因您而起的啊！”陈昊几乎是在哀求。
吴所谓感到一阵寒意。陈昊的恐惧是真的，这意味着威胁的等级已经从短信警告升级到了实质性的暴力恐吓！
“陈总，您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不要回家。这件事我会处理。”吴所谓稳住陈昊，大脑飞速运转。是谁干的？高铭？他虽然嚣张，但至于用这种黑社会手段吗？孙哲？他有这个胆量和能力吗？还是……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匿名者，终于露出了獠牙？
挂断电话，吴所谓坐在椅子上，冷汗涔涔而下。之前的商业博弈、心理交锋，虽然压力巨大，但至少还在规则的框架内。而现在，一把冰冷的刀，将游戏拖入了赤裸裸的、你死我活的危险境地！
他下意识地想给池骋打电话，但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多。而且，他该如何汇报？说因为自己的计划，把合作方吓得收到了死亡威胁？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必须立刻弄清楚这件事的真相！否则，不仅计划前功尽弃，连陈昊的人身安全都无法保障！
他深吸一口气，首先拨通了郭城宇的电话。无论郭城宇是敌是友，此刻他需要信息，需要帮手。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传来郭城宇睡意朦胧、极其不耐烦的声音：“吴所谓！你他妈最好有天大的事！这才几点！”
“郭少，”吴所谓的声音异常冷静，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紧迫感，“陈昊出事了。他家里被人闯入，留下了刀子和警告纸条。就在刚才。”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随即传来郭城宇明显清醒过来的声音，带着震惊：“什么？！你确定？！怎么回事？”
“他怀疑是因为今晚的事。郭少，你认不认识道上的……或者，有没有听说谁会对陈昊，或者对我们这件事，下这种黑手？”吴所谓直接问道。
郭城宇在电话那头骂了一句脏话：“妈的！玩这么大？！我……我问问看！你让陈昊那老小子藏好！等我消息！”
挂了电话，吴所谓站在窗前，看着窗外依旧沉睡的城市，心中却已翻江倒海。
星空下的赌局刚刚落幕，黑暗中冰冷的刀锋却已悄然逼近。
这场逆袭，远比他想象的更加血腥和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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