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尚角的指令很快便化为了行动。两日后,一则看似寻常的消息在角宫乃至羽宫悄然传开:嬿婉姑娘因前番受惊、体质孱弱,需前往旧尘山谷西北处的温泉别院静养数日,由徵公子亲自陪同,以确保其安全与用药。
消息传出,并未引起太多波澜。在大多数人看来,这不过是角宫对那位“特殊”客人的又一次特殊照顾,甚至有人私下嚼舌,觉得宫尚角对这魏嬿婉未免太过上心。
羽宫内,宫子羽听闻后只是皱了皱眉,觉得兄长此举在这种多事之秋有些欠妥,但终究没说什么。他尚且自顾不暇,实在无力再去管角宫的事。
而疏影轩内,上官浅抚琴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随即又流畅地拨动起来,仿佛浑不在意。只是在她低垂的眼眸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一丝精光。温泉别院?西北方向?这真的是巧合吗?
出发那日,天气晴好。魏嬿婉穿着一身素净简便的衣裙,坐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宫远徵骑着马跟在车旁,脸色依旧臭臭的,嘴里抱怨着“麻烦”、“耽误我研究”,却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侍卫、药材、一应物品俱全。
车队缓缓驶出宫门,朝着西北方向而去。
魏嬿婉坐在微微摇晃的马车里,手心微微出汗。她知道,戏幕已经拉开。她这个“诱饵”已被抛出,就看鱼儿会不会上钩了。危险如同实质般萦绕在周围,但她心中却奇异地没有太多恐惧,反而有一种置身棋局、主动落子的冷静。
温泉别院坐落在山谷深处,环境确实清幽,温泉氤氲的热气驱散了山间的些许寒意。宫远徵一到别院,便指挥着侍卫四处布防,设置岗哨,明松暗紧,将别院守得如同铁桶一般,却又故意在西北侧靠近山林的方向,留下了一处看似因地形限制而略显薄弱的巡逻间隙——这是宫尚角计划中的“缝隙”。
魏嬿婉依言每日泡温泉、喝药,或在院中散步,看起来确实像是在安心静养。宫远徵虽不耐烦,却也尽职尽责,每日为她诊脉,调整药方,只是嘴上从不饶人。
一连两日,风平浪静。山间只有风声鸟鸣,仿佛一切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休养。
然而,就在第三日深夜,变故骤生!
夜色浓重,山风呼啸,完美地掩盖了许多细微的声响。
负责监视那片“薄弱区域”的侍卫,突然发出了极其短暂急促的鸟鸣示警声——这是事先约定好的信号!
几乎是同时,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山林中扑出,动作迅捷狠辣,直扑别院!他们的目标明确,正是魏嬿婉所住的主院!
“敌袭!保护魏姑娘!”宫远徵的厉喝声划破夜空!他早已等候多时,瞬间从暗处现身,手中不知洒出了什么粉末,冲在最前的两个黑衣人顿时惨叫一声,倒地抽搐不已。
别院四周瞬间火把大亮,埋伏已久的角宫精锐侍卫蜂拥而出,与那些黑衣刺客缠斗在一起!金铁交鸣之声、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魏嬿婉被惊醒,心跳如鼓,她迅速披衣起身,按照事先吩咐,紧紧躲在房内最坚固的角落,屏息听着外面的厮杀声。她能听到宫远徵在外面的怒喝声、毒药破空声,以及刺客被击倒的闷响。
战斗似乎持续了很久,又似乎很快。那些刺客虽然悍勇,却显然没料到会遭遇如此精锐的反埋伏,逐渐落入下风。
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一道极其纤瘦灵巧的黑影,竟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从主院侧后方陡峭的崖壁攀援而上,避开了所有正面战斗,精准地找到了魏嬿婉房间的窗户!
“咔”一声轻响,窗栓被利刃挑开!
魏嬿婉骇然抬头,正对上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那黑影如同夜鹞般扑了进来,手中淬毒的短刃直刺她的咽喉!这一击又快又狠,显然是抱着必杀之心!
电光火石之间,魏嬿婉几乎能感受到那刃尖的寒意!她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凭着本能猛地向旁边一滚!
“嗤啦!”短刃划破了她的衣袖,带出一道血痕,火辣辣的疼!
那刺客一击不中,立刻再次扑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找死!”
一声冰冷的怒喝如同炸雷般响起!一道墨色身影如同从天而降,携着无匹的凌厉剑气,后发先至,精准地格开了那必杀的一击!
宫尚角!
他竟早已潜伏在附近!
只见宫尚角剑势如虹,招式狠辣凌厉,每一剑都直逼那刺客要害。那刺客显然没料到宫尚角会亲自在此埋伏,顿时落了下风,只能勉力招架,且战且退,试图再次从窗口逃离。
“留活口!”宫尚角冷声下令,攻势却丝毫不减。
外面的战斗也已接近尾声,刺客死伤殆尽,仅剩的一两人也被重重围困。
与宫尚角交手的这名刺客身法极其诡异,滑不溜手,眼见逃生无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似乎想要咬碎口中毒囊。
宫尚角岂会让他得逞?剑光一闪,快得令人眼花,瞬间挑飞了对方手中的短刃,同时一脚狠狠踹在对方膝弯!
刺客闷哼一声,跪倒在地。立刻有侍卫冲上前,将其死死按住,卸掉下巴,仔细搜查,防止其自尽。
宫尚角还剑入鞘,看都未看那刺客一眼,大步走到跌坐在地、脸色惨白的魏嬿婉面前。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她被划破的衣袖和那道渗血的伤痕,眉头蹙起,蹲下身,二指搭上她的腕脉检查是否中毒,声音依旧冷硬:“伤得如何?”
魏嬿惊魂未定,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带着寒意的面容,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确认她无碍后微微放松的力道,心脏却跳得更加厉害。她摇了摇头,声音发颤:“没、没事……皮外伤……”
宫尚角确认她只是皮肉伤并未中毒后,才收回手,站起身,对赶过来的宫远徵道:“给她处理伤口。”
宫远徵连忙上前,拿出金疮药和纱布。
宫尚角则转身,走向那名被生擒的刺客。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名下巴被卸、无法言语却依旧用凶狠眼神瞪着他的刺客,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带回角宫,仔细审。”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压迫力,“我要知道,是谁派你们来的,上官浅……又到底是谁。”
这场精心设计的“请君入瓮”,终于抓住了第一条实实在在的鱼。
而魏嬿婉,忍着胳膊上的疼痛,看着宫尚角冷峻的背影,心中明白,真正的风波,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