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遗守艺人计划的首场直播火了。皮影戏老艺人的订单堆成了小山，他那个总嫌“老手艺土”的小孙子，现在天天跟着爷爷学挑皮影，手机里存满了剪辑教程。消息传到村里，连隔壁县的竹编匠人都托人打听：“能帮我也整整不？我这竹篾子编的蝈蝈笼，年轻人怕是都没见过。”
李阳的市场部成了香饽饽。每天都有各地的手艺人打电话来，声音里带着忐忑和期待。有位做油纸伞的奶奶，在电话里反复问：“我这伞骨得用五年以上的竹子，刷桐油要刷七遍，年轻人真的会要么？”李阳耐心听着，手里的笔记本记了满满三页，末了说：“奶奶，您放心，我们不搞快销，就想让大家知道，一把好伞能遮风挡雨用十年，值这个价。”
技术组的张华最近迷上了“考古”。透明化模块上线后，他总盯着用户查询记录发呆。“你看这个IP，”他戳着屏幕给秦宇看，“连续三天查咱们的投诉处理流程，今天突然留言说‘原来你们审核时要对比二十多个数据库，挺不容易’。”他又翻出另一条：“还有这个，上周骂得最凶的那个ID，刚才下单买了把油纸伞，备注说‘给我妈买的，她年轻时总说油纸伞比折叠伞有劲儿’。”
秦宇看着那些留言，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他想起审计风波最凶的时候，有用户说“你们这种平台，眼里只有钱”。现在，同样是这些用户，开始认真讨论“七遍桐油和五遍桐油的区别”，甚至有人自发整理了“手艺人冷知识”合集，在社区里传得火热。
这天晨会，客服组的马尾姑娘抱着平板冲进会议室，眼睛亮得像星星：“秦哥，你们看！有个用户发了篇长文，说他爷爷是做木活字的，看了咱们的直播，现在天天催他学。他还拍了视频，老爷子戴着老花镜，教他怎么在梨木上刻反字，下面评论都炸了。”
视频里的老爷子满头白发，手里的刻刀却稳得很。年轻人笨手笨脚地握着刀，老爷子在旁边骂：“刻坏了三块梨木了！败家子！”骂归骂，还是伸手握住他的手，一点点教。弹幕里一片“爷孙俩好可爱”“想起我爷爷教我包粽子”的留言，有人说：“原来手艺就是这么传下来的啊。”
秦宇忽然觉得，那些曾经的质疑声，倒像是给这株刚破土的新芽松了土。
下午，他带着李阳去拜访那位油纸伞奶奶。奶奶的作坊在一条老巷子里，青石板路被踩得发亮。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院里晒着一排排竹骨，空气中飘着桐油的清香。奶奶正在檐下绷伞面，见他们来，手忙脚乱地擦了擦手上的油：“快坐快坐，我这地方乱。”
李阳指着墙上挂的伞，忍不住夸：“奶奶，您这伞面画的荷花，比机器印的有灵气多了。”奶奶笑开了花：“那是！我年轻时跟我师父学的，一朵花要画三遍，第一遍淡墨打底，第二遍勾线，第三遍点染，机器哪有这耐心？”
正说着，巷口传来摩托车喇叭声。一个穿工装的小伙子冲进来，手里举着手机：“奶奶！我订单又多了五十把！您说的那个‘青黛色’，年轻人抢疯了！”他是奶奶的孙子，原来在城里开网约车，现在回来给奶奶当帮手，脸上晒得黝黑，却笑得比谁都开心。
奶奶拍着大腿：“我就说嘛！好东西不怕没人要！”她转身从屋里抱出个木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几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各式各样的伞面图案。“这是我师父留下的，有百十年了，你们看看能不能用上。”
秦宇拿起一张，上面的梅枝傲骨嶙峋，墨迹虽淡，却透着股劲儿。他忽然想起透明化模块里那些从质疑到理解的留言，想起直播间里手艺人与年轻人的互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回公司的路上，李阳突然说：“秦哥，我刚才看奶奶的账本，她每把伞成本算得清清楚楚，利润薄得很。咱们是不是该调整下分成比例？”秦宇点头：“不仅要调，还要加个‘手艺传承基金’，从平台利润里抽点出来，给那些收徒的老艺人发补贴。”
车窗外，夕阳把老巷子的影子拉得很长。秦宇看着那些斑驳的墙面，上面还留着“修伞补鞋”的褪色字迹，忽然明白：有些东西，看似被时代忘了，其实一直藏在角落里，等一个机会发芽。
晚上，平台首页更新了“手艺传承基金”的公告。公告下面，有人留言：“刚买了把油纸伞，下雨撑出去，邻居问在哪买的，我说‘是位奶奶亲手做的’，特骄傲。”另一条说：“我爸是做石雕的，明天就带他看直播，看能不能让他也来露一手。”
秦宇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那些跳动的文字，想起奶奶作坊里的桐油香。他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所谓信任，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就像那些手艺人，一刀一刀刻，一遍一遍刷，功夫到了，自然有人认。”
窗外的星星亮起来，映在透明化模块的屏幕上，像撒了把碎钻。技术组还在加班，张华正对着代码笑：“搞定！用户现在能实时看到基金的每一笔支出了。”隔壁传来李阳的声音：“木雕师傅的直播排到下周五了，咱们得提前准备个木头样品展示……”
秦宇站起身，往技术组走去。他想告诉他们，下一场直播，或许可以加个“师徒对话”环节。毕竟，手艺要传下去，故事也得有人听。
新芽刚破土，或许还嫩，但只要往下扎根，往上生长，总有一天能长成参天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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