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墨斗线的方向

暴雨倾盆的午后，社区活动室的屋顶突然漏了雨。几个老人慌慌张张地搬着木椅，雨水顺着墙角的裂缝往下淌，在地上洇出深色的水渍。

“得赶紧找木工来！”张大爷急得直搓手，“这老房子的椽子怕是糟了，再不修，漏得更厉害！”

小林和小杨正好在隔壁整理木作工具，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小林抬头看了看漏水的地方，又摸了摸墙缝里的湿木头：“这椽子是老松木的，受潮时间不短了，得拆下来换。”

“可现在下这么大的雨，上哪儿找木工去？”李奶奶指着窗外的雨幕，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小杨撸起袖子：“周叔教过我们怎么换椽子，要不……我们试试？”

小林也点头：“对，周叔说过，‘修房子跟做家具一个理，看线得准，下锯得稳’。”他转身跑回工作室，翻出墨斗、木工锯和几根备用的新松木椽子。

雨还在瓢泼似的下，小林和小杨踩着摇摇晃晃的木梯，爬到活动室的房梁上。雨水顺着他们的头发往下流，眼睛都快睁不开。小林咬着牙，用墨斗在旧椽子上弹出直线：“小杨，看好了，这线就是锯口，不能歪。”

墨斗线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弱的白光，像条倔强的银蛇。小杨握紧木工锯，锯齿贴着墨线，一下一下地拉。雨声太响，拉锯的“沙沙”声几乎听不见，只能靠手感和经验判断。汗水混着雨水，把他们的衣服淋得透湿。

“慢点，别崩了锯条！”小林在旁边提醒，手指被雨水泡得发皱，却死死按住旧椽子，“周叔说过，‘锯子过线，木头落泪’，这老椽子跟了房子几十年，得对它客气点。”

好不容易锯断旧椽子，两人小心翼翼地把它抬下来。新椽子往上装时，问题来了——榫头怎么都卡不进卯眼。雨越下越大，房梁上的积水开始往下滴，滴在两人的脖子里，冰凉刺骨。

“是不是卯眼受潮变形了？”小杨急得额头冒火，“不行就用锤子砸进去！”

“不能砸！”小林立刻阻止，“周叔说，‘榫卯是骨头，锤子是蛮力，砸坏了，房子也得瘫’。”他摸出随身携带的小刨子，对着榫头轻轻刨了几下，木屑混着雨水掉下去，“得顺着木纹修，让榫卯自己‘咬’进去。”

刨了七八下，榫头终于“咔嗒”一声卡进卯眼，严丝合缝。小林擦了把脸上的雨水，长出一口气：“成了！”

两人又用墨斗在新椽子上弹出水平线，检查其他椽子的牢固程度，直到确认所有地方都稳妥，才从木梯上爬下来。浑身湿透的他们刚落地，周老先生撑着伞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个保温桶。

“我就知道你们俩坐不住。”老人把姜汤递给他们，“赶紧喝了，别着凉。”他抬头看了看修好的房梁，又检查了墨斗弹出的线，“线弹得挺直，锯口也齐整，没给我丢人。”

张大爷和李奶奶围过来，看着不再漏水的屋顶，一个劲地夸：“小林小杨真行！比街上请的木工还细致！”

周老先生却摇了摇头：“不是他们行，是老法子行。这墨斗线，弹的不光是直线，更是做事的规矩——哪儿该拆，哪儿该补，心里得有谱，不能乱来。”他指了指房梁上的新椽子，“就像做人，走得直，站得稳，才能经得住风雨。”

雨渐渐小了，阳光从云缝里透出来，照在活动室的墙上。小林摸着还有点潮湿的新椽子，忽然明白周老先生说的“规矩”是什么。墨斗线的方向，不仅是木工的标准，更是手艺人心里的那杆秤，秤着良心，也秤着对每一件事的认真。

晚上，小林在笔记本上画下今天弹墨斗线的场景，旁边写着周老先生的话：“墨斗线是死的，手是活的，心正了，线才直。”他抬头看向窗外，月光皎洁，像极了白天那道倔强的墨斗线，在黑暗里，也能照亮该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