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的清晨,侦探社的窗台积了半指厚的雪,阳光斜斜切进来,把乱步摊在桌上的推理小说照得发亮。他正用银质小勺舀着蜂蜜蛋糕,忽然瞥见楼下停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中原中也的车辙在雪地上碾出两道深痕,像特意标了坐标。
“他来干嘛?”敦正擦着眼镜,镜片上还沾着窗外飘进来的雪粒。话音未落,门被推开的瞬间带进一阵冷风,中原中也摘下沾雪的礼帽,发梢还挂着冰晶,手里却捧着个沉甸甸的锡罐。
“森先生说,上次借据的事多谢。”他把锡罐往桌上一放,金属罐底与桌面碰撞出沉闷的响,“这是巴西来的蓝山咖啡豆,比你们侦探社速溶咖啡强点。”
乱步的鼻子动了动,没去看咖啡豆,反而盯着中原中也的风衣袖口:“你袖口磨破了。”
中原中也一愣,下意识地拢了拢袖口——那里确实有道细细的磨损,是昨天处理港口集装箱时被铁丝勾的。他没接话,转身想往窗边站,却被乱步拽住了手腕。
侦探社的暖炉还烧着,炭火噼啪声里,乱步的指尖带着蜂蜜蛋糕的甜腻,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背:“昨天晚上去处理走私案了吧?指缝里还有海盐粒。”他忽然压低声音,像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你风衣第二颗纽扣松了,风灌进去会着凉。”
中原中也猛地抽回手,耳尖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他攥着风衣纽扣,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漫上来,却压不住皮肤下突突的心跳。“要你管。”他闷声说,却在转身时,悄悄把松了的纽扣往紧拧了拧。
太宰治端着刚泡好的咖啡走过来,故意把杯子往中原中也面前凑了凑:“中也居然会送咖啡豆?难道是想赖在侦探社蹭早饭?”
“青花鱼你闭嘴!”中原中也瞪他一眼,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乱步——后者正抱着锡罐研究,手指敲着罐身数着纹路,像在破译什么密码。
“这里面有两包。”乱步忽然开口,把锡罐盖子拧开,果然露出两个独立的真空包装袋,“一包深烘,一包中烘。深烘的给国木田,他写报告时需要浓咖啡提神;中烘的留着,我早上喝。”他把中烘的那包往自己怀里一搂,像护住什么宝贝,“中也还挺懂的嘛。”
中原中也的喉结动了动,想说“是秘书查了你们每个人的喜好”,话到嘴边却变成:“随便买的。”
国木田正在核对本周的开销,闻言推了推眼镜:“既然是礼物,就该泡来尝尝。”他刚要去拿咖啡机,却被乱步拦住。
“我来。”乱步踮脚够到橱柜顶层的骨瓷杯——那是上次委托方送的,国木田一直舍不得用。他往滤杯中倒咖啡豆时,中原中也忽然凑过来,指尖压住他的手腕:“水要92度,磨豆机调3.5档,不然会苦。”
乱步挑眉:“你很懂嘛。”
“……港黑招待贵客时学的。”中原中也别过脸,却没松开手,反而带着乱步的手调整了磨豆机的旋钮,“少放两勺,你不爱喝太浓的。”
阳光穿过咖啡壶的玻璃壁,把流动的棕色液体染成琥珀色。乱步捧着骨瓷杯抿了一口,忽然笑出声:“比太宰泡的速溶强一百倍。”
太宰治捂着心口作伤心状,敦在一旁偷偷笑,国木田无奈地摇摇头,笔尖在账本上划出整齐的线条。中原中也靠在暖炉边,看着乱步把咖啡喝得精光,杯底还沾着一圈奶泡,像只偷喝了牛奶的猫。
临走时,乱步从抽屉里翻出个小布包塞给他。是块深棕色的皮革,边缘用粗线缝得歪歪扭扭,显然是手工制品。“国木田说这个能补袖口。”乱步别过脸,耳根有点红,“我缝的,针脚……反正比太宰强。”
中原中也捏着那块皮革,指尖触到粗糙的针脚,像摸到了一团温热的火。他塞进风衣内袋时,触到了个硬邦邦的东西——是上次乱步扔给他的炒银杏果,纸包不知何时被他抚平了褶皱,边角整整齐齐。
轿车驶离侦探社时,中原中也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乱步正趴在窗台上朝他挥手,阳光落在他蓬松的头发上,像撒了把碎金。他忽然从内袋摸出那块皮革,对着光看了看,针脚确实歪歪扭扭,却在边缘处缝了个小小的银杏叶图案,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车窗外,雪开始化了,屋檐滴落的水珠砸在积水上,漾开一圈圈圆晕。中原中也把皮革放进西装内袋,贴着心口的位置,那里能感受到布料下微弱的起伏,像藏了颗被体温焐热的星辰。
侦探社里,乱步正缠着国木田要新的推理小说,太宰治在教敦用咖啡渣做手工,暖炉里的炭火渐渐转弱,却把一室的喧嚣烘得暖洋洋的。阳光爬上桌面,把那罐蓝山咖啡豆的锡罐照得发亮,罐身上还留着乱步按上去的指纹,带着蜂蜜蛋糕的甜,和咖啡豆的醇厚,在雪霁的清晨里,酿成了比咖啡更绵长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