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没停。
陈曜盯着手机。无人机的镜头正对着档案室门缝,那条黑乎乎的数据链已经爬出半米,贴着地往前滑,像条活蛇。链节上跳着红字:【72小时倒计时】。他屏住气,手指悬在自拍杆的按钮上,没按。
刚才那一眼,他看明白了——不是幻觉,也不是机器出问题。他左眼看到的东西,是真的。另一个世界。
走廊尽头站着女护士的影子,背对着镜头。她胸口那半截符咒突然一震,断口喷出一串赤红代码,像高压电,顺着数据链往回冲。
陈曜瞳孔猛地一缩。
那不是乱码。是命令。
目标:信号接入点。
也就是他。
撤不掉了。无人机太近,要是失控摔了,线索就断了。
他抬手,一把扯下左眼的墨镜。
冷雨砸在脸上,风灌进领子。他不管。左眼直接对着手机屏幕的AR光,幽蓝纹路“唰”地亮起,视野炸开。
淡蓝网格铺满眼前,墙裂了缝,空气里浮着看不见的协议。女护士的IP地址在跳:192.168.7.204 → 10.0.0.1。
她要换地方。
陈曜咬牙,死死盯住她胸口的符咒缺口。那儿挂着一串残码:【封_印_协_议_未_完_成】。
他试着补。
手指在空中虚点,像敲键盘。袖口的灵能接收器“嗡”地一震,一股寒气顺着胳膊往上钻,直冲脑门。
眼前发黑。
左眼像被烧红的针来回扎,神经抽着疼。他没闭。
代码动了。
【封印协议未完成】→【封印协议强制重启】
女护士僵住。她慢慢转头,面对镜头。
没脸。
只有那串IP,在黑里一闪一闪。
陈曜喉咙发紧。她“看”到他了。
不是现实里的他,是那个正在改她数据的“人”。
她抬手,黑色数据链猛地暴涨,像触手,扑向无人机。
信号乱了。
画面抖,边缘冒雪花。弹幕刷疯了:“曜哥你抖得好厉害!”“你怎么不动?”“快跑啊!!”
他不能动。
一跑,线索就没了。
他咬破舌尖,嘴里一腥。疼让他清醒一秒。对着镜头挤出一句:“有点晕……可能是低血糖。”
声音稳,像在解释画面晃。其实鼻血已经渗出来,顺着上唇滑,滴在夹克前襟。
他没擦。
左眼里,女护士动了。不是走,是滑,一步跨过十米走廊,直逼镜头。
陈曜撑着,把AR眼镜切到回放。调出三秒前的画面,死盯她穿墙时背景的波动。
主楼地基下,有个绿点。
很小,几乎被黑流盖住。但它在闪,每0.8秒一次,和量子灵脉的频率一模一样。
他认得。
灵科局资料提过,只有高密度灵能核心才能这么震。比如——地下机房。
他手抖,打开自拍杆的加密芯片,手动标坐标。AR界面上,他用最后一点意识画了个红圈,圈住绿点,转成定位码。
【X7-3Y-9K】。
刻完。
刚想让无人机返航,女护士的影子已经贴到镜头前。
黑链缠上无人机,像腐蚀液,开始啃信号模块。画面狂抖,颜色发紫,边缘泛红。
直播要断。
他猛地抬头,直视镜头。
雨水流进眼睛,他没眨。在黑屏前最后一帧,他低声说:“地下机房……有人在重启系统。”
说完。
左眼闭。
蓝光灭。
他身子一软,靠着铁门滑下去,后背撞上,闷响。鼻血流到下巴,混着雨滴在地上。
手机黑了。
无人机失联。
直播断了。
弹幕最后一条:“曜哥?曜哥!!”
没人回。
他坐在雨里,意识模糊。左眼还在抽,像电流在脑子里乱撞。他抬手摸眼角,指尖带血,黏,烫。
他知道干了什么。
他改了一个灵体的封印协议,拖住了她。代价是神经烧过载,身体快撑不住。
但他拿到了。
绿点,坐标,地下机房。
数据还在芯片里。只要芯片没坏,证据就在。
他抬手,把自拍杆往怀里收。金属沾了血,滑,但他没松。
这是唯一的证据。
他靠着门喘两口气,想站起来。腿软,膝盖一弯,差点跪倒。他撑墙,指甲抠进锈铁皮,硬把自己拽起来。
不能倒。
这儿不安全。
他往前走,一步一晃。每两步就得停,眼发黑,耳鸣,像有数据流在脑子里冲。
走到一半,他忽然停下。
回头。
主楼三楼那扇满是划痕的窗,透出一丝绿光。
不是现实的光。
是他左眼,又自动开了。
他闭眼,再睁。
蓝光微闪。
视野变了。
墙变透明,里面全是数据管。那黑链不是从门缝爬出来的——是从地底往上长的,根连着那个绿点。
三楼那扇窗,是唯一的出口。
有人在用它传信号。
不是漏。
是主动发。
他喉咙一紧。
这不是怨灵失控。
是人在控。
他想再看清,左眼突然剧痛,像被锤砸中。他闷哼,单膝跪地,手撑地,指节发白。
视野崩了。
AR碎成乱码,现实和数据搅在一起。他看见雨滴停在空中,每滴都拖着绿痕,像程序里的粒子。
他知道,再看下去,脑子可能就废了。
他咬牙,闭眼,硬断连接。
雨声回来了。
他喘着,慢慢爬起,继续往外走。
每一步都像踩刀。
到铁门边,他停下,从夹克内袋摸出个U盘大小的设备,插进自拍杆。几秒后,数据备份完。
U盘塞进贴身口袋,深吸一口气。
远处,城市灯火在雨里糊成一片。
他不记得怎么走到路边的。
一辆网约车停在百米外,司机探头看了他一眼,缩回去,没敢动。
他抬手,想打招呼,手举到一半,眼前一黑。
膝盖一软。
整个人往前栽。
最后的意识,是手还死死攥着自拍杆,指节发青,像要把证据焊进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