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砸在脸上，针扎似的。
陈曜跪在泥里，膝盖陷进土，手还死死抓着那根自拍杆。指尖硬得掰不动，指节泛青，血混着雨水从袖口往下滴，砸在铁门边的碎石上，一滩红。他喘不上气，胸口像压了铁，吸一口，肋骨缝里就扯着疼。
左眼闭着，脑子里却还在闪——乱码、绿点、IP跳动，数据流像锈铁链子，在神经里来回刮。
不能倒。U盘在胸口贴着，证据还在。只要他还在这儿，线就没断。
远处车灯劈开雨幕。
一辆黑越野没响喇叭，也没减速，直接冲过水坑，溅起半人高的浪，停在铁门前五米。底盘离地三寸，泛着蓝光，一震一震，每0.7秒一次。
陈曜眼皮抽了抽。
这信号他认。灵科局三级加密脉冲，只有紧急回收车才开。可车没牌，窗全黑，看不出型号。
左手慢慢摸进内袋，U盘滑进掌心。拇指顶住销毁键——有异动，立刻清空。
车门弹开。
人影从驾驶座跳下来，右臂义肢碰地，擦出一串蓝电火花。雨水打在金属关节上，滋滋响。他站直，两米高，肩宽背厚，作战服绷在肌肉上，背上那门符文炮在雨里泛着暗红纹路。
赵铁骨。
陈曜瞳孔一缩。退役S级灵兵，代号“铁壁”，北境古妖围城战活下来的唯一一个。档案说他右臂被妖核炸碎，靠灵能接的义肢，三年没回过一线。
现在他站这儿，靴子踩进泥水，目光扫过陈曜，落在那根自拍杆上。
“你还活着。”声音低，像从铁管里挤出来的。
陈曜没应。喉咙干得发裂，舌头像裹了砂纸。他抬眼，借车灯光，用左眼残存的数据视野扫过去——赵铁骨身上没异常数据流，义肢代码干净，脉冲频率对得上灵科局标准。
可信。
拇指松开，U盘从指缝滑出，落进赵铁骨伸来的手套里。
“地下机房……有人在重启系统。”陈曜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信号从三楼窗口出来，不是漏，是主动传。”
赵铁骨掂了掂U盘，点头，转身拍了下车顶。
后门开。
姜玄钻出来，道袍下摆沾泥，抱着全息投影仪。金属框眼镜湿了，镜片反着冷光。一眼看到陈曜，眉头立刻拧紧。
“神经过载三级，左眼视神经烧了，再撑十分钟，脑干就得退化。”语速快，没情绪，“你是不是想死？”
陈曜没力气答。
姜玄把投影仪往地上一放，手指在空中划了几下，U盘自动接入。一串红代码在雨里浮出来，扭成阵法轮廓。他盯着看了两秒，忽然冷笑：“这不是聚灵阵……是改过的噬灵阵前兆。加密协议用的是灵科局内部变种，七级以上权限才能调。”
“内鬼。”陈曜低声道。
“废话。”姜玄抬头，“问题是，他们想引谁下去？你？还是整个回收组？”
话没落，另一扇车门开了。
叶秋研撑伞下来，白大褂外罩防护服，拎着医疗箱。走到陈曜身边，蹲下，不说话，先往他颈侧贴了块凝胶片。冰凉一激，他浑身一颤。
“端粒分裂速度超四倍。”她声音冷，“你刚才用了‘数据之眼’篡改封印协议，对吧？每次用，都在烧细胞寿命。再用三次，基因链就得崩。”
陈曜闭眼。
他知道代价。但他没得选。
叶秋研从箱里抽出一支银色注射器，针头闪微光。“稳定剂，压住神经反噬，撑两小时。”她顿了顿，“下次别一个人冲。”
针扎进胳膊，一股寒流炸开。陈曜猛地抽气，肌肉绷紧，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几秒后，意识像被人从水底捞上来，终于看清眼前人。
赵铁骨站在车边，手按重炮。姜玄在调投影，代码在雨里跳。叶秋研收起注射器，目光扫过他左眼。
“你还看得见数据流吗？”她问。
陈曜睁眼。
视野模糊一瞬，淡蓝网格重新铺开。墙变半透明，空中浮着协议残片，三楼那扇窗的位置，绿光还在闪，频率没变。
“看得见。”他说。
“那就别闭。”姜玄抬头，“我需要你确认信号路径。”
陈曜撑地想站，腿一软，差点栽倒。赵铁骨一步上前，伸手架住他肩膀。力道大，像铁钳，但稳。
“别硬撑。”赵铁骨说，“这次有我们。”
陈曜靠着，慢慢站直。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但他感觉到了——不是一个人了。
姜玄调出无人机控制界面，十二架微型机在后备箱待命，预载了阵法扫描程序。“只要你说‘放’，它们立刻升空。”
“等等。”赵铁骨盯着主楼，“先清外围。有埋伏，无人机一动，就是活靶。”
“你冲进去，信号断了怎么办？”姜玄冷笑，“你拿炮轰数据流？”
“我至少能保现场。”赵铁骨眼神没动。
“都闭嘴。”陈曜开口，声音不高，两人同时停。
他看着三楼那扇窗，绿光在雨里忽明忽暗。
“信号是召唤，不是陷阱。”他说，“他们在等我们下去。但我们不急。”
转向姜玄：“放无人机，扫描三楼到地基的数据通路。我要知道那绿点是怎么连上去的。”
姜玄盯着他两秒，忽然笑了：“十二架已预载扫描程序，就等你这句话。”
指尖一划，后备箱自动开。
十二架无人机依次升空，螺旋桨切开雨幕，悄无声息飞向主楼。红外视角展开，墙体在屏幕上变半透明结构图。
陈曜盯着手机画面，左眼微闪。数据视野与实时影像叠加，他看见——黑色数据链从地底往上爬，穿过地基裂缝，沿墙体管道延伸，最终汇在三楼那扇窗的金属框上。
那里装了接收器。
不是泄露，是人为中转。
“信号被中继了。”他说，“源头不在三楼，也不在机房。它被转发过。”
姜玄眉头一跳：“能追踪？”
“能。”陈曜闭眼，调出记忆回放，“但要时间解密。”
“没时间。”赵铁骨握紧重炮，“机房一旦重启，整个区都会被灵能污染。”
“那就先断。”叶秋研突然开口，“切中继点，哪怕十分钟，也能打断传输。”
赵铁骨看向陈曜：“我去。”
陈曜没答。他看着无人机画面，三楼窗口的绿光突然闪了一下，频率变了。
不是随机。
是回应。
他们在看。
“你去。”陈曜睁眼，“别硬闯。等无人机定位中继器，你从侧面突入，破坏接收模块。”
“收到。”赵铁骨活动肩关节，义肢发出低沉嗡鸣。
“姜玄，继续解U盘里的代码，找密钥。”陈曜又道，“叶秋研，准备应急包，赵铁骨一受伤，立刻接应。”
叶秋研点头。
姜玄推了下眼镜：“等我十分钟。”
赵铁骨拍了下陈曜的肩，力道重，却带着温度：“头儿，这次别一个人扛。”
陈曜没说话，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远处，十二架无人机悬停主楼外，镜头对准三楼。投影仪上的代码流突然加速，一道红线从地基延伸至窗口，锁定坐标。
“中继器位置确认。”姜玄说，“东侧通风管道，离地八米。”
赵铁骨摘下重炮，交给姜玄，空出右手。义肢关节发出校准音，蓝电在指节间跳。
他迈步向前。
陈曜站在铁门前，左眼幽蓝微闪，盯着那扇窗。
绿光又闪了一下。
像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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