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把最后一道麻绳在驴车挡板上绕了三圈,指尖用力,指节微微泛出淡粉色。粗糙的麻绳在皮肤上来回摩擦,像有细小的针尖轻轻扎着,带来一阵阵微刺的痛感。她收手时,指尖已泛起一层红痕,触感微微发烫。
蒸笼码得整整齐齐,最上层的棉布还裹着蒸糕时腾起的水汽,在秋阳下泛出湿漉漉的白光,那颜色白得晃眼,仿佛能吸走周遭的影子。她伸手轻触,布面沁凉,水珠在指尖留下短暂的湿意,随即被干燥的空气吸走。
“叮——姻缘簿任务系统发现宿主开始做买卖了,特殊模块【定价与宣传】解锁了。现在能看基础策略啦:靠情感共鸣把顾客群拢住、用冲突事件把名声传出去、用东西少来勾起大家的购买欲。”清脆的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响起,如风铃轻撞,带着金属的冷冽质感。
音落,她指尖轻抚腰间小铜铃,那铃铛晃了晃,发出“叮叮”两声,清越悦耳,像是从旧时光里传来的回响。这铃是她趁苏长青走神时,从厨房窗台上悄悄取下的——原主生母最珍爱的物件。铃身布满细密划痕,宛如小拇指指甲留下的印记,她用指腹缓缓摩挲,凹凸的纹路在皮肤上划过,像在读一段无人知晓的往事。
“李婶啊,麻烦您把车帘放下来。”她转身步入偏院耳房,掀开角落的旧木箱。粗布衣裳一件件从指尖滑过,布面粗糙,摩擦着皮肤,像砂纸轻刮。她最终取出一件半旧的月白襦裙,裙料虽旧,却仍透着温软的触感。
镜中映出她的脸,洁净如初绽的栀子,再无先前“庶女丫鬟妆”那层劣质脂粉的油腻感。她只覆了一层蝉翼薄纱,纱轻贴面颊,微凉如晨露,随呼吸轻轻起伏。
她道:“咱们去东市‘苏记糕坊’原来的地方。”
李婶正搬着竹篮上车,闻言手一抖,青瓷碟在篮中“叮叮当当”相撞,清脆的碰撞声在耳房里回荡,像碎冰落玉盘。“那……那地方早就让刘夫人给卖了,现在是个当铺啊。小姐怎么……”李婶声音发颤。
苏绾一边系裙带,指尖轻抚衣领上的盘扣,那铜扣细腻温润,纹路如藤蔓缠绕,触感沉实。她淡淡道:“我娘当年就是在那儿,用半袋糯米换回了我爹的信物呢。当铺的老板姓王,最爱占小便宜。我昨日让小桃送了一盒桂花糖过去,他今早该把后巷的小棚子腾出来了。”
驴车拐过相府角门,她掀起车帘一瞥——朱漆大门外,周管事正往马车上塞两个青布包裹,油亮的额头在日光下反着光,汗珠顺着鬓角滑落。那是刘氏昨夜命他去南市采买的蜜饯,说是为“步步香”添甜料。
东市的喧闹声隔着半条街便扑面而来,叫卖声、笑语声、孩童嬉闹声混作一片,如潮水般涌动。青石板路上浮动着糖画的甜香与油酥的焦香,两种气息交织,钻入鼻腔,勾得人舌尖生津。市集两旁是斑驳的木楼,飞檐翘角,彩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摊位鳞次栉比,人影穿梭,粗布麻衣与绫罗绸缎擦肩而过,织就一幅市井长卷。
驴车在当铺后巷停下,王老板立刻弓腰迎上,手中铜钥匙叮当作响。他搓着手笑道:“苏小姐啊,小的把棚子拾掇得干干净净的了,灶火也生起来了。您瞅瞅这地儿,正对着东市主街呢,人多得很……”
“王伯,您辛苦了。”她递出一个油纸包,掌心触到那温热的厚度,糕点的余温透过纸包渗入指尖。王老板接过,指尖碰到热腾腾的糕,笑得嘴咧到耳根:“好嘞!小的这就去门口立个木牌,写上‘苏记步步香,尝过都说香’!”
蒸笼盖一掀,甜香如潮水般奔涌而出——米香裹着桂花的馥郁,夹着莲子清苦回甘的尾韵,层层叠叠,直往人心底钻。不过片刻,后巷口已围得水泄不通,人头攒动,热气与香气交织升腾。
李婶往竹筐里装糕,手微微发抖:“小姐,这、这比夫人当年的手艺还……”
苏绾垂眸,指尖在裙边轻轻掐了一下,压下心头翻涌的震惊与怒意。周管事与刘氏视她如眼中钉,却未料手段竟如此狠毒。
“苏府一个庶女,能懂啥经营啊!”一声怒吼撕裂喧闹。周管事喘着粗气挤进人群,怀里青布包“啪”地砸在案上,蜜饯黏稠渗出,泛着不祥的黑光,表面浮着一层白霉,腥气扑鼻。
苏绾低头一瞥,心下一沉。指腹在案下悄悄掐入掌心,系统提示音在脑中炸响:【检测到有剧毒物质:砒霜(混在蜜饯里)。
建议宿主马上揭露。】
她掀起面纱一角,眼尾微挑,声音清冷:“周管事,你这是在说我吗?昨日你送蜜来时,可是拍着胸脯说‘这蜜是南市张记的十年陈酿,甜得比糖霜还甜’。如今反咬我用发霉蜜糖,莫非是你送来的蜜本就有问题?”
周管事脸涨通红,伸手便抓她手腕:“你可别乱咬人!我送的蜜……”
“啪!”滚烫的米浆泼上蜜饯,溅到他手背,皮肉瞬间泛红,痛得他嘶声后退。苏绾手持木勺,指尖被烫得发红,却笑得如偷鱼的猫,得意而锋利:“周管事啊,你这蜜可比米浆还黏糊呢。”她抓起粗盐撒下,“刺啦”一声,白烟腾起,酸腐味混着焦糊腥气直冲鼻腔,呛得人连连咳嗽。
卖糖葫芦的老张头捏着糖葫芦后退两步,皱眉道:“这味儿不对!我家熬糖从没这股烧铁似的腥气!”
苏绾抬高声音:“这蜜里掺了砒霜呢。”一阵穿堂风拂过,掀起她面纱一角,露出小巧的下巴,“我就靠着‘步步香’过日子,他却想用毒蜜害我。各位,这砒霜可比我做的糕贵上十倍!”
“造孽啊!”
“相府的人怎能如此?”
议论如潮。周管事额角汗如豆,抬手欲捂她嘴,却被李婶一把拦下。老厨娘颤巍巍捧出褪色木匣,红漆剥落,唯余一道月牙形划痕清晰可见。她哽咽道:“当年小姐的娘亲,就是用这匣里的《蜜饯方》教我做蜜饯。这划痕……是她临终前握着桂花簪刻下的……”
人群骤然寂静。一老妇凑近细看,忽地抹泪:“这匣子我认得!二十年前,苏记糕坊的陈娘子,总锁在柜台抽屉里!”
暮色渐染,天光由金转灰,凉意爬上肩头。竹筐里只剩两块糕。
苏绾数着铜钱,指腹摩挲钱币纹路,系统提示音再度响起:【任务触发:三天之内把经营规模扩大(奖励随机)。
现在的完成度:0/1。】
“姐姐,我要糕糕……”巷口,小乞儿缩着身子,脏手在破布衫上抠着,指甲缝里嵌着泥灰。她掰下最后一块糕递去,又从兜里摸出一颗野山楂放入他掌心:“明天过来找我,我教你用野果做果酱——记住了,挑果皮泛红的,那样的才甜。”
小乞儿吸了吸鼻子,转身跑远。
李婶收拾案台碎渣,忽朝巷口努嘴:“小姐,有人过来了。”晚风掀起竹帘,送来一缕清苦药香,淡而幽远。
苏绾抬眸,逆光中一人走来,身姿挺拔,腰间玉牌在暮色中泛着微光。他手提乌木药箱,指尖夹着一本沾了蜜渍的账本,“周记”二字被浸得模糊。
“苏小姐的‘步步香’啊,可比传闻里的还要甜嘞。”声音清朗如泉,药香随语尾轻漾,在暮色中一圈圈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