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西市的屋檐时，苏绾的额角已沁出薄汗。小福的右腿还在渗血，竹片固定的伤处被血浸透，像朵开败的红牡丹。
她指尖沾着三七粉，混着王二刚送来的药膏往伤口里填，药末碰到嫩肉的刹那，孩童发出一声细弱的呜咽。
"疼就咬我的袖子。"
裴砚突然单膝跪地，玄色锦袍扫过青石板。他屈起的手肘撑在小福身侧，温热的掌心隔着粗布短打按在孩子肩头，力道不重，却像块压舱石。小福惨白的小脸突然涌上血色，沾着泪的睫毛颤了颤："爷爷说...神仙会疼也会疼..."尾音被抽噎绞碎，最终还是咬住了裴砚绣着缠枝莲的袖口。
苏绾的动作顿了顿。三七粉混着药膏渗入伤口的瞬间，她看见小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泛白如骨。
系统在识海叮咚作响，进度条跳到85%时，她突然想起急诊室里那些因失血过多陷入休克的患者——补液，必须补液。
可这街头哪来葡萄糖？她余光扫过路边未收的米糕摊，抓起半块还沾着芝麻的米糕塞进小福嘴里："含着，高糖能暂时维持血糖。"
"五两银子。"
王二的冷笑像根淬了毒的针。他不知何时摸回人群，油渍麻花的手甩着银锭，五两纹银砸在苏绾脚边，"裴公子赏你的。救人值五两？"
苏绾的鞋尖重重踢开银锭。银锭骨碌碌滚进泥坑时，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五两够买十车米糕，够周大娘换半车草药，够小福养三个月伤。
可此刻她更想把这银锭砸回王二脸上，砸开他眼底那抹藏不住的得意。
"相府的恩人啊..."周大娘的声音带着哭腔。老妇不知何时挪到苏绾脚边，枯瘦的手指像铁钩般攥住她裙角，指甲缝里还沾着洗不净的菜泥，"老身愿以十年寿..."
"够了。"
裴砚的声音陡然沉下来。他直起身子时，腰间玉佩撞在青石上发出清响。苏绾抬头，正看见他眼尾的笑纹全敛了，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冷："滚回去告诉指使你的人——定北侯府的马车，撞死你。"
话音未落，他解下腰间羊脂玉佩，精准砸进王二怀里。玉佩上"定北侯"三字在暮色里泛着冷光，王二的脸瞬间白成纸，连滚带爬地跑了。
"好了。"
苏绾系紧最后一道纱布时，系统提示音终于炸响。识海里那本烫金的《现代急诊手册（基础篇）》烫得她心口发疼，她装作整理衣袖，指尖偷偷摸向怀中——书册边角硌着皮肤，像颗烧红的炭。
"小娘子耳尖都红了。"裴砚突然弯腰凑近，呼吸扫过她发顶，"是羞恼...还是怕我识破你藏了什么宝贝？"
苏绾的手猛地缩回来。她能听见自己耳尖血液奔涌的声音，偏要梗着脖子瞪他："裴公子总爱占人便宜？"
裴砚笑出声，眼尾又弯成月牙。他翻身上马时，苏绾袖中祖传的相府玉佩突然滑落。玉坠"叮"地撞在他马靴上，并蒂莲纹路在暮色里若隐若现。
他俯身拾起玉佩，凑到鼻尖轻嗅。苏绾这才发现，他的瞳孔在暗夜里泛着琥珀色的光："原来不是哪个医馆丫头，倒是有趣得很。"
马蹄声渐远时，周大娘还跪在原地。她颤抖着摸过小福裹得像粽子的右腿，又抬头看向苏绾，浑浊的眼里燃着簇小火："姑娘的大恩，老身记着。"
夜风卷着药香掠过西市。苏绾捏着裴砚留下的玉佩，掌心被并蒂莲硌出红印。她望着周大娘佝偻着背抱起小福的身影，忽然听见系统在识海轻声提示："明日卯时三刻——"
话未说完便被风声卷散。
苏绾望着两人消失在巷口的背影，摸了摸怀中发烫的手册，嘴角慢慢勾起来。西市的灯笼次第熄灭时，相府的角楼在夜色里若隐若现。
她知道，明天会有位老妇抱着孩子，捧着一篮带着晨露的青菜，站在相府朱漆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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