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的晨光刚爬上相府朱漆门楣,天边一抹鱼肚白渗进青石缝隙,檐角铜铃在微风中轻颤,发出几声细碎的叮当。
门房老周头扯着嗓子喊起来:“三姑娘,西市卖菜的周大娘抱着小福来谢恩啦!”声音沙哑,像枯枝刮过瓦片。
苏绾正蹲在廊下给药圃松土,指尖沾着湿润的黑泥,凉意顺着指缝渗入皮肤。她低头嗅了嗅,泥土混着当归与白芷的辛香,清冽中透着一丝苦意。
她随手在粗布围裙上蹭了蹭手,抬头便见院门口立着个佝偻身影——周大娘裹着褪色的靛蓝头巾,肩头落着几片未化的晨霜。她怀里的小福裹着昨日苏绾撕裙角缠的纱布,像只被精心包裹的茧,棉布边缘还沾着药膏的淡黄渍迹。
老人另一只手紧攥着个蓝布包袱,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粗粝的掌纹里嵌着泥土与菜叶的碎屑。“姑娘!”周大娘刚跨进门槛,包袱“啪嗒”掉在地上,半块染血的蓝布从缝隙里滑出来——正是苏绾昨日撕下的裙角,血迹已凝成暗褐色,边缘微微卷起。
她慌忙去捡,枯树皮似的手背蹭过青石板,发出“沙——”的轻响,掌心被石棱划过,留下一道红痕。“老身夜里翻出压箱底的陪嫁被面,照着这布样裁了块新的,针脚粗,您将就着……”她声音发颤,布料在掌心揉成一团,像是捧着什么不可触碰的圣物。
苏绾弯腰拾起蓝布,指尖触到布料边缘细密的针脚,针尖走线歪斜,像是老人摸黑一针一针缝的。她忽然顿住——蓝布内侧用金线绣着个极小的“苏”字,线头微微脱散,金丝在晨光下闪出一点微芒。
识海里系统提示音轻响:“京城声望+20,活神仙支线推进进度2/5。”
“老妈妈快起来。”她伸手去扶周大娘,指尖触到老人掌心的老茧,粗糙如砂纸,裂口处还渗着干涸的血丝,“昨日不过顺手的事,您这样倒折我福分了。”
“顺……顺手?”周大娘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里浸着泪,声音哽在喉头,“小福腿上的伤,药堂的先生说要养三个月,可您包的药,今早他就能动脚趾头了。”她突然把小福往苏绾怀里塞,“您摸摸,这孩子的腿肚子,热乎得像刚出锅的馒头!”
小福脆生生喊了声“神仙姐姐”,肉乎乎的小手一把揪住苏绾的发绳,指尖带着奶香与汗味,温软地蹭过她耳侧。苏绾被逗得笑出声,正要说什么,东厢房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响,瓦罐碎裂,药汁泼洒在青石板上,腾起刺鼻的苦香,混着一丝金属般的腥气,直冲鼻腔。
“三姑娘!”李婶端着药罐撞进院子,粗布裙角溅满深褐色药渍,“刘姨娘今晨让我熬了这罐药,说是要给您……给您下泻药!”她颤抖着掀起药罐盖子,药汁表面浮着几片指甲盖大的雄黄,橙红如碎金,在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我偷摸尝了口,舌根发涩、喉头发紧,准是掺了钩吻!”李婶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极低,“这毒入腹,半个时辰就抽筋断气。”
苏绾的笑瞬间敛了。她接过药罐,指尖在药汁里蘸了蘸,凑到鼻尖轻嗅——确实有股金属般的腥气,还夹着一丝焦苦,像是药材被反复熬煮后析出的毒素。
识海里,《现代急诊手册》自动翻到“中毒急救”页,阿托品的用法在视网膜上跳动。她本能想翻到“商业经营策略”,指尖刚触到那一页,识海猛地一震,仿佛有根烧红的针扎进太阳穴——系统警告音在深处回荡:“越界访问,权限不足。”
“李婶,您先去厨房盯着。”她把药罐塞回李婶手里,转身从妆匣里摸出个锦盒,檀木包角,锁扣上还沾着一点昨日的蜜渍,“把这罐蜜饯给刘姨娘送去,就说我昨夜翻到她当年从扬州带回来的蜜饯方子——那是她出嫁时母亲塞进嫁妆的,后来失宠,连厨房都不让她进……三姑娘怎会知道?”
李婶接过锦盒,浑浊的眼里突然泛起光:“三姑娘是要……以彼之道?”
“以彼之道太便宜她了。”苏绾指尖划过妆台,落在雕花糕点箱上,木纹细腻,泛着沉香,“我要让她连怎么栽的都不知道。”
她转身时,周大娘还抱着小福站在原地,老人眼里的疑惑像团雾,被晨风一吹,又散不开。苏绾忽然笑了,眼底却闪过一丝锐光。
她打开糕点箱,取出一套竹片模具,在掌心轻轻一扣,一朵并蒂莲便成型了,棱角分明,莲瓣层叠。她递过一张写满字的纸:“这是我昨夜试了七回才定下的方子——米要三磨三滤,浆要三沸三沉,火候差一分,口感就差一寸。”
“老妈妈可会熬米浆?”
周大娘颤抖着接过纸,还没开口,巷口突然传来一声冷笑:“哟,三姑娘这是要抢我们摊贩的饭碗?”王二歪戴着帽子走来,一脚踢翻了苏绾脚边的竹篮,糕点滚落泥地,沾上尘土。
“滚开!”小福突然扑上去咬住他裤腿,牙印深深陷进粗布。苏绾却只淡淡道:“李婶,记下此人模样。明日西市开张,第一个不许他进货。”
周大娘眼含热泪,把方子紧紧捂在怀里,像护着命根子。
三日后,第一炉莲花糕出炉,米香混着糖霜甜气,顺着西市青石板路一路飘散。孩童们围在摊前,小手伸得老长,指尖沾着糖粒,笑声清脆如铃。
晌午时分,苏绾提着竹篮,把刚出锅的莲花糕分给围过来的孩童。雪白的糕体上,莲花纹路清晰得像刻上去的,糖霜在阳光下泛着细闪,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里炸响:“触发支线任务:建立糕点坊(目标:三月内开设三家分店,奖励商业扩张技能)。”
“神仙姐姐,这个能给我奶奶尝尝么?”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捧着糕点,眼睛亮得像星子,指尖还沾着糖霜。“拿去吧,再给你奶奶带两块。”苏绾摸了摸她的头,抬头时正看见定北侯府的墨绿马车停在巷口。
穿玄色劲装的侍卫抱着个红漆药箱过来,箱盖上还沾着晨露,水珠顺着雕花纹路滑落。“裴公子说,姑娘昨夜落了东西。”侍卫把药箱放在她脚边,转身要走,又顿住,“昨夜三更,您在巷口救那倒地的车夫时,袖中滑出这本册子……公子拾得,彻夜未眠。”
苏绾打开药箱,最上层正是那本《现代急诊手册》。夹页里躺着张洒金笺,墨迹未干的小楷在阳光下泛着蜜色:“急诊需冷静,治人先治心。”
暮色漫上相府飞檐时,苏绾坐在廊下,把最后两块莲花糕摆成并蒂莲的形状。糖霜未干,在烛光下泛着微光,像凝固的星河。
远处传来王二被府兵拖走的惨叫——他昨夜砸了新铺子的招牌,碎木片上还沾着未干的糖渍。她却盯着糕点出神——那纹路竟与裴砚玉佩上的并蒂莲,分毫不差。
烛火在窗纸上投下摇晃的影,苏绾捏着那张洒金笺,指尖触到墨迹里未散的墨香,微苦中带一丝松烟气息。夜风卷着药香掠过廊角,她听见系统在识海轻声说:“明日卯时三刻——”
话未说完,便被烛芯爆裂的轻响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