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掀开窗棂时，绣坊里的樟木香混着线穗子的棉絮味扑面而来。她望着案几上那半盒金线——刘氏昨日特意从内库调来的宫用赤金捻线，说是要赶制诰命服送进宫里讨好皇后，嘴角便勾出丝冷笑。
“叮——检测到可触发任务。”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轻响，“【七日完成百鸟朝凤绣屏】：需用自染彩线完成绣屏主体，奖励商业染料配方（可批量生产）。当前系统等级Lv.3，任务完成度0%。”
她指尖摩挲着发间裴砚塞的玉佩，玉坠凉意透过发丝渗进后颈。刘氏不是爱拿宫制压人么？她倒要让这绣坊里先闹出点“宫制”以外的动静。
“春杏。”苏绾转身喊住缩在门边的粗使丫鬟。春杏獐头鼠目的脸立刻绷紧，手指绞着粗布裙角：“奴……奴婢在。”
“去后院栀子树下，挖些带露水的花苞来。”苏绾从竹筐里挑出几缕素白丝线，分装进编着云纹的竹屉，“要开了七分的，别碰坏花萼。”
春杏应了一声，却没挪步。苏绾余光瞥见她眼底闪过的犹豫——这小丫头昨日替嫡姐苏棠送过毒羹，此刻怕是在琢磨要不要趁机往花苞里撒点什么。她垂眸将丝线浸进水盆，水声里低低补了句：“动作快些，我让厨房留了糖蒸酥酪。”
春杏的喉结动了动，到底小跑着出去了。
绣坊门帘被风掀起时，林妈妈挎着靛青针线筐踱步进来。四十岁的女人生着络腮胡，两颊因常年熬染坊泛着不正常的红，见着苏绾捣在石臼里的栀花，立刻冷笑：“庶女也敢碰染缸？当年你娘就是仗着几分姿色，偷了相爷给老夫人绣的百寿图，如今倒要学她？”
苏绾指尖蘸了点捣碎的栀花汁，在帕子上轻轻一抹。鹅黄的汁液顺着帕子纹路晕开，像极了清晨竹梢上的朝霞：“林妈妈可曾见过青州栀染的‘落霞红’？我娘说，这是裴公子书房屏风的颜色。”
“裴……裴公子？”林妈妈的络腮胡跟着嘴角抽了抽。定北侯府的嫡子裴砚，连皇后娘娘都夸过“芝兰玉树”的人物，她前日在街头见着他替苏绾捡药包的模样，哪里敢真往裴家身上踩？
染缸里的水开始沸腾，咕嘟咕嘟冒起白泡。苏绾将竹屉里的丝线慢慢放进去，栀花的清香混着热气漫开。春杏恰在这时捧着半筐花苞回来，发顶沾着片栀子叶，眼神却飘向染缸——她袖中鼓着个纸包，苏绾不用看也知道是明矾。
“春杏，把帕子递给我。”苏绾突然开口。春杏手一抖，纸包“啪嗒”掉进染缸。
“糟了！”苏绾猛地打翻脚边的醋坛，深褐色的醋液顺着青砖缝往染缸淌，“这栀黄遇酸会变黑——”
话音未落，林妈妈的绣鞋已踩上染缸边缘。她探着脖子看染缸里的变化，络腮胡都跟着抖：“庶女粗心，倒让好端端的线染成墨痕！这可是要送进宫的绣活，相爷知道了——”
“知道什么？”苏绾蹲下身，指尖搅了搅染缸里的液体。醋与明矾在水中翻涌，原本鹅黄的染液逐渐浑浊，她却勾了勾嘴角，“林妈妈急什么？等水凉了再看。”
暮色漫进绣坊时，春杏缩在廊下啃桂花糕。苏绾守着染缸，看水面浮起层细密的泡沫。系统突然震动：“检测到可激活技能【化学知识】——明矾（硫酸铝钾）遇酸（醋酸）可中和，生成絮状沉淀，过滤后可提取稳定色素。”
她眼睛一亮，抄起竹筛子过滤染液，又将丝线反复浸泡。当第一缕朱红从线尾渗出来时，春杏凑过来看，鼻尖沾了点染液：“这……这是红的？”
“明日多送些苏木来。”苏绾塞给她块更大的桂花糕，“我让厨房腌了蜜饯，你若勤快，整坛都是你的。”春杏捧着桂花糕直点头，獐头鼠目的脸总算有了点笑模样。
子时三刻的梆子声敲过，绣坊门帘被冷风掀起。林妈妈举着灯笼进来，灯影里，苏绾案头堆着数十团彩线——朱红如朝霞，鹅黄似初阳，连最难染的靛蓝都泛着琉璃光，像把星河揉碎了缠在线上。
“你……你竟真染成了？”林妈妈的针线筐“哐当”落地，络腮胡都在打颤。苏绾拈起缕朱红线，绕在她指间：“林妈妈若觉稀奇，不妨去裴府问问。裴公子书房的梁柱，那朱漆可和这线一个颜色？”
林妈妈的脸瞬间煞白。她弯腰捡起针线筐，灯笼里的烛火被风扑灭，黑暗里只听见她急促的脚步声。
三更天的梆子刚响过第二下，绣坊里突然传来“刺啦”一声——像是锦缎被利器划破的声音。苏绾猛地掀开被子，鞋都没穿就往绣坊跑。
推开门的刹那，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正照见春杏攥着剪刀，在半完成的绣屏上疯狂乱剪，碎布像雪片似的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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