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的余音还在梁上打旋儿,绣坊里那声"刺啦"像根银针,"噗"地扎破了苏绾的睡意。她掀被子的动作太急,棉絮扑了满脸,赤着脚踩在青砖上,凉意顺着脚踝往上窜时,人已经冲到了门口。
推开门的刹那,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正落在春杏背上。那丫鬟手里的剪刀泛着冷光,一下下往半完成的绣屏上扎,碎缎子扑簌簌掉,像被风卷落的杏花瓣。苏绾眼尾一跳——那可是用了三斤金线绣的凤凰,尾羽才刚绣到第三层,此刻却被剪得七零八落,凤凰的右翅只剩半截金鳞。
"春杏!"她扑过去扣住春杏手腕,指节捏得发白。春杏的腕骨细得像根芦苇,却挣扎得狠,剪刀尖擦过苏绾手背,火辣辣的疼。春杏突然笑了,獐头鼠目的脸在月光下扭曲成一团:"庶女偷换金线,毁了绣屏正好嫁祸!相爷明日要拿这屏给老夫人贺寿,你说他是信我这粗使丫头,还是信你这被嫡母厌弃的草包?"她手腕一翻,指甲掐进苏绾掌心,"等明儿相爷动了家法——"
"姐姐的喜鹊——"
童稚的声音从门缝里钻进来。苏珩攥着半块蜜糕,圆滚滚的小身子挤进门缝,左眼角的小痣被月光照得发亮。他举着蜜糕往苏绾这儿扑,发顶的小揪揪晃得像团蒲公英。春杏眼尖,猛地松开苏绾手腕,反手捂住苏珩的嘴。
"小杂种多嘴!"她另一只手举着剪刀,刀尖离苏珩的额头不过半寸。苏珩的蜜糕"啪嗒"掉在地上,甜香混着绣线的檀木味涌上来。苏绾心跳得耳膜发疼——这春杏方才还被她用蜜饯哄得团团转,怎么突然像换了个人?
系统突然在识海震动:"检测到关键人物苏珩陷入危机,触发支线任务【保护幼弟】,完成奖励:基础缝合术(可用于古代外伤处理)。"苏绾盯着春杏发抖的指尖,突然弯腰捡起地上的蜜糕。蜜渍在青砖上洇开个圆斑,她把蜜糕按在绣屏的破洞处:"阿珩不是多嘴。"她扯下自己月白衫子的袖口,布料上还留着方才染线时沾的朱红,"你说凤凰口衔的明珠,该换只喜鹊来驮,是不是?"
苏珩在春杏手里拼命点头,口水把春杏的手背都打湿了。春杏的剪刀尖颤了颤,却不敢真扎下去——相府最金贵的小少爷,就是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伤。苏绾趁机抽走剪刀,反手别在腰间:"你且用这个画只鸟。"她把撕碎的缎子拢到春杏怀里,"就说这是你梦里的景象,凤凰飞累了,喜鹊来帮它驮明珠。"
春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被苏绾塞过来的蜜饯堵住了话头。苏珩趁机从她怀里挣出来,扑到苏绾脚边拽她的裙角:"姐姐的喜鹊会飞!昨儿我看见廊下的喜鹊,尾巴尖儿是金的!"
天刚蒙蒙亮时,苏绾揉着发酸的脖子直起腰。绣屏上的破洞已经补好——她用月白袖口的布料做底,金线勾出喜鹊的轮廓,又用苏木染的红丝线点了眼尾。晨光透过窗纸洒进来,那喜鹊竟像是活了,圆溜溜的眼睛映着光,尖喙里衔的明珠泛着蜜色,和凤凰尾羽上的金鳞交相辉映。
"这喜鹊灵动如生!"陈妈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端着早膳匣子,络腮胡都笑成了两团毛球,"倒像极了老夫人当年绣的《百鸟图》!我在相府当差二十年,头回见补绣能补出巧思来。"
苏绾刚要说话,院外突然传来环佩叮当响。苏棠带着三个丫鬟掀帘进来,月白褙子上绣着并蒂莲,腕间的翡翠镯子撞出脆响:"五妹妹好手段!"她指尖戳向绣屏上的喜鹊,"这歪斜的针脚分明是孩童所为,你当相爷眼瞎,看不出这是补的?"
"不是姐姐补的!"苏珩突然扑到苏绾膝头,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是春杏姐姐剪的!她还说绣凤凰的眼睛会'瞎',等相爷看见瞎凤凰,就要打姐姐——"
"住嘴!"春杏尖叫一声,绣剪"当啷"掉在地上。苏绾弯腰去捡,指尖触到剪柄上一道刻痕——是个"棠"字,刻得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抠的。她抬头看苏棠,正撞进对方淬了冰的眼睛里。
暮色漫进绣楼时,苏绾把补好的喜鹊绣样压在箱底。烛火映着她的脸,眼尾的红痣像颗要落的星子。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支线任务【保护幼弟】完成,奖励已发放。检测到关键道具【刻字剪刀】,触发隐藏线索:苏棠与春杏的关联度+30%。"
她摸着箱底的铜锁,听见院外传来丫鬟们的闲聊:"明儿相爷寿宴,老夫人要在正厅摆绣屏呢。""听说那屏上的凤凰可金贵了,就是不知道......"苏绾勾了勾嘴角,把烛芯挑得更亮些。剪柄上的"棠"字在火光里忽明忽暗,像只蛰伏的虫。她知道,明儿寿宴上,怕是有双眼睛,要真的"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