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正厅的鎏金寿字灯刚点亮第三盏,苏绾便听见廊下传来环佩碎玉般的脆响。她垂眸理了理月白衫角,袖中那柄刻着“棠”字的绣剪硌得手腕发酸——这是昨夜她故意“不慎”落在春杏房里的“证据”。
“五妹妹好雅兴!”苏棠掀帘而入时,腕间翡翠镯子撞出清越声响,惊得檐下鹦鹉扑棱着翅膀直喊“吉祥”。她身后跟着三个捧锦盒的丫鬟,目光扫过居中绣屏时,嘴角勾起冷笑:“相爷寿宴用的凤凰绣屏,怎的多了只歪歪扭扭的喜鹊?莫不是五妹妹嫌凤凰太累,替它分担珠子的重担?”
满堂宾客的目光唰地聚拢过来。
苏珩原本躲在苏绾身后啃蜜枣,此刻突然探出圆乎乎的小脑袋,脸涨得通红:“才不是姐姐乱画!是珩儿说凤凰衔着明珠脖子酸,姐姐才让喜鹊来帮忙‘喜上眉梢’的!”他拽了拽苏绾的裙角,“姐姐说喜鹊是报喜的,相爷看见肯定高兴!”
苏绾弯腰将弟弟抱起来,指尖轻轻蹭了蹭他软乎乎的脸颊。她能感觉到厅中温度骤降——刘氏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茶沫子溅在月白裙上;相爷捻着胡须的动作停住,目光落在绣屏上那只金尾喜鹊身上。
“小孩子懂什么?”刘氏的声音像浸了冰碴子,“这绣屏原是要呈给太夫人看的,如今倒成了草包庶女的玩物——”
“老奴倒想起件事!”陈妈妈突然拍案而起,茶盏在案几上跳了跳。她扶着拐杖走到绣屏前,络腮胡随着说话声颤动:“三十年前老夫人过寿,相爷还是个毛头小子,偏要学绣活讨老夫人欢心。老奴记得清楚,那幅绣品上的凤凰脚边,可不就蹲着只偷喝寿酒的喜鹊?”
满堂宾客哄笑起来。几个相爷的同僚拍着桌子直乐:“陈妈妈这话可对!当年咱们还笑相爷手笨,绣个喜鹊像啄米的鸡呢!”相爷原本紧绷的脸松了,眼尾的笑纹堆成褶皱:“陈妈妈倒是会翻旧账。”
苏绾垂眸掩住笑意,趁机将绣屏轻轻一转。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切进来,喜鹊尾羽上的金线突然泛起碎金般的光,恰好映在凤凰项下那串东珠上——原本因针脚歪斜显得突兀的补绣,此刻倒像凤凰故意将明珠分给喜鹊,添了几分灵动。
“既如此,”苏绾脆生生开口,“我便让绣娘补只啄酒的雀儿。明日相爷寿辰,这绣屏也算有个‘双喜’的彩头。”她顿了顿,又歪头看向刘氏,“母亲觉得如何?”
刘氏指尖掐进掌心,翡翠镯子硌得腕子生疼。她刚要开口,苏绾却突然弯腰从苏珩怀里掏出一卷宣纸:“对了,母亲可要看看弟弟画的草稿?”
宣纸上墨迹未干,凤凰展开五彩尾羽,喜鹊歪着脑袋啄向酒坛,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给相爷的寿礼”。陈妈妈凑过去,老花镜滑到鼻尖,突然倒抽一口气:“这……这字迹!”她颤抖着指向右下角的“绾儿代珩儿绘”,“与老夫人病榻上给相爷留的信,运笔如出一辙!”
厅中霎时安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相爷猛地站起来,几步走到案前。他盯着那个“绾”字看了许久,喉结动了动:“当年夫人……”
“母亲的金镶玉镯真好看。”苏绾突然抬起手腕,双镯相撞发出清越声响。翡翠映着烛火泛着幽绿,镯身内侧的刻痕若隐若现,“可惜我这双镯,是父亲用当年赔给娘亲的温山玉改的。”她指尖抚过“绾”字刻痕,“您瞧,这还是父亲亲手刻的呢。”
刘氏脸色骤白,伸手要抓苏绾的手腕,却被相爷一把按住。他盯着刘氏发颤的指尖,声音里浸了霜:“当年庶子夭折,我让工匠将他的玉佩熔了打双镯,原想等绾儿及笄再给……”他松开手,刘氏踉跄后退半步,“你倒好,连这点念想都要抢?”
寿宴散得比往年早。
苏绾站在廊下看月亮,腕间双镯被夜风吹得微凉。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时,她正把补好的喜鹊绣样塞进裴砚府送来的锦匣:“京城声望+100,当前等级:活神仙(传奇支线触发)。”
“姑娘,该歇了。”春杏端着温水进来,声音比往日低了许多。苏绾回头时,正撞进她泛红的眼睛里——这丫头昨夜被陈妈妈提去问话,此刻连腰都直不起来。
烛火将双镯的影子投在窗纸上,苏绾摩挲着镯内的刻痕,突然轻笑出声。她把锦匣推到妆台最里侧,指尖划过绣样上的喜鹊羽纹,低低自语:“裴公子可知,这缠针的手法,和你玉佩上的并蒂莲,倒是同出一源呢。”
晨光初露时,院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春杏慌慌张张掀帘进来,发簪歪在鬓角:“姑娘,林妈妈带着半幅绣屏闯进来,说……说要您给个说法!”
苏绾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望着案头被摔得七零八落的绣片——那是半只凤凰的尾羽,金线绣的鳞纹间,隐约能看见几缕苏木染的红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