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红光在院墙上晃出扭曲的影子，赵护院的铁锹尖儿刮过枇杷树斑驳的树皮，发出刺耳的声响。
苏绾蜷在假山石后，指腹碾着掌心的薄荷叶，晒干的艾草碎末混着曼陀罗粉簌簌落在香炉残灰里——这是她昨夜借着月光，在系统弹出的《迷烟配方》上逐字默下来的。
"小贱人藏的破东西，能值几个钱？"赵护院啐了口唾沫，铁锹往树根下一插，"夫人说了，刨不出东西就把这树砍了！"
苏绾的指甲掐进掌心。
三天前她在井边听粗使丫鬟说，刘氏命人在枇杷树下挖过两回；昨夜系统突然跳出任务"寻回生母遗物"，她便借着给陈妈妈送药的由头，用银针挑开了护院们的巡夜时辰。
此刻她盯着赵护院后颈暴起的青筋，将搓好的药丸对着风轻轻一吹——
药丸精准弹进对方鼻下人中穴。
赵护院猛吸一口气，浑浊的眼瞳骤然缩成针尖，铁锹"当啷"落地，踉跄两步栽进满是月季的花圃，鼾声震得花瓣簌簌往下掉。
苏绾猫着腰冲过去，指尖刚触到松动的泥土便顿住——树根下埋着半块青石板，缝隙里塞着的红绳已经褪成了淡粉。
她想起生母房里那面铜镜，镜钮上系的正是这种红绳。
木匣出土时带着潮润的土腥气，铜锁早锈成了深绿色。
她掰开锁扣的手在抖，掀开匣盖的瞬间，泛黄纸页上"北境有雪，故人可安？"八个小楷撞进眼底，落款"周氏手录"的墨迹还带着洇开的水痕。
"姐姐！姐姐救我——"
苏珩的哭喊像把刀，直接捅进苏绾心口。
她猛地合上木匣塞进衣襟，发簪在跑过游廊时勾住了垂落的璎珞，金线勒得脖颈生疼。
转过月洞门的刹那，正见两个粗使婆子架着弟弟往门外拖，孩子的小布鞋甩在青石板上，露出沾着泥的白袜。
"贱婢之女克母，留你在府中只会败坏家风！"刘氏披着月白鹤氅立在廊下，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冷笑轻颤，"明日诗会前，府里不能再出妖孽。"
苏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手在空中乱抓："姐姐！姐姐抱——"
苏绾冲过去时带翻了廊边的瓷花盆，碎瓷片扎进掌心也不觉得疼。
她死死箍住弟弟的腰，婆子的指甲掐进她胳膊，刘氏的唾沫星子喷在她脸上："松开！
你当自己是相府正经主子？"
"松手？"苏绾抹了把额角磕在石阶上的血，仰头时眼底烧着火，"要带苏珩走，除非先踩过我的尸首！"
夜风突然卷起她的裙角，远处传来清越的马蹄声。
苏绾耳尖微动——这是裴砚那匹乌骓的蹄声，他总说那马通人性，跑起来像踩碎了银河。
果不其然，下一刻墨蓝色锦袍掠过朱漆院门。
裴砚单手扯着缰绳，长鞭卷住门环上的铜锁，腕子轻轻一振，"啪"地一声，锁链断成两截。
他翻身下马时，腰间玉佩撞在鞍鞯上，发出清越的响。
"刘夫人这是？"裴砚挑眉扫视众人，嘴角挂着惯常的笑，"某家听闻相府抓贼，特意带了陈年普洱来讨杯茶喝。
怎的连门都进不得？"
刘氏的脸白了又青，鹤氅下的手指攥得发白。
定北侯府的嫡子，连当今圣上都要称一声"小裴将军"的人物，她便是再狠也不敢真得罪。"裴公子说笑了，不过是教训这庶子顽劣......"
"顽劣？"裴砚踱步到苏绾跟前，弯腰时松木香裹着夜露漫过来。
他伸手虚扶她肩头，目光扫过她额角的血痕，眉峰微不可察地一蹙，"苏三姑娘额角都见血了，倒像是被教训的？"
苏绾坐在地上仰头看他，血珠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倒笑出个小梨涡："贵公子深夜逛相府，莫不是来偷我的米糕？"
裴砚望着她染血的脸，喉结动了动，到底没问"疼不疼"。
他弯腰捡起苏珩的小布鞋，蹲下来给孩子套上，指尖擦过孩子沾泥的脚背："米糕倒罢了，"他抬头时眼尾微挑，"偷个小辣椒回去，倒更有趣。"
刘氏咬碎了银牙，到底不敢再闹。
等众人散了，苏绾抱着苏珩爬上后宅的屋顶，晾瓦被夜露浸得发凉，却比厢房的雕花床更让她安心。
"姐姐疼。"苏珩摸着她额角的伤，抽抽搭搭地往她怀里钻。
"不疼。"苏绾亲了亲他的发顶，从衣襟里摸出木匣放在腿上。
月光漫过匣盖时，她掌心的半块玉珏突然泛起红光——那是生母咽气前塞给她的，说是"以后遇到命定的人，它会自己认"。
红光顺着指缝淌到瓦面上，远处传来裴砚的笑声。
苏绾抬头望去，正见他立在影壁后，腰间玉佩泛着和她玉珏一样的暖光。
"叮——"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时，苏绾差点把木匣摔下去。
半透明的光屏浮现在眼前，【任务「化解家族矛盾」完成，累计任务数4，系统升级至入门级】几个字泛着金光。
紧接着，《姻缘簿残页》从光屏里飘出来，两行小字在月光下流转："苏绾·裴砚"，名字间缠着三匝红线，像活了似的轻轻跳动。
苏绾的指尖颤着抚上玉珏的裂痕，那里的红光更盛了。
她忽然想起前晚在染坊，裴砚中衣上的并蒂莲纹路，想起他说"苏神仙的要求，裴某何时拒绝过"，想起他此刻腰间玉佩与她玉珏遥相呼应的光。
"原来......"她对着夜风低语，"我们早就牵过命。"
苏珩在她怀里睡着了，小脸蛋红扑扑的。
苏绾把木匣重新藏进衣襟，望着东边泛起的鱼肚白，摸了摸枕头下那本被系统奖励的《现代急诊手册》——封皮还是皱的，是她刚穿来时藏在草堆里被雨淋湿的。
晨光透过窗纸渗进厢房时，苏绾轻轻摊开手册。
背面的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行小楷，墨迹未干："北境有雪，故人可安？"
与木匣里那页纸，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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