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霜气漫过马蹄,苏绾的指尖在缰绳上微微发颤。她望着前方荒草中若隐若现的断墙残瓦,喉间像堵着块烧红的炭——那抹坍塌的檐角,与记忆里生母临终前攥着她的手画下的药庐轮廓,分毫不差。
"慢些。"裴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尖。他的大氅本就裹得严实,此刻又往前拢了拢,将两人的温度都锁在毛呢下,"焦土下可能有碎瓷片,马蹄踩不稳。"
苏绾这才察觉自己不知何时已勒紧了缰绳,乌骓的前蹄正踏着一丛枯黄的野艾,草茎在蹄铁下发出细碎的脆响。她松了松力道,转头看裴砚,晨光里他眼尾的红痣像滴未干的血:"你早知道这里藏着秘密?"
"昨夜翻了相府旧账。"裴砚翻身下马,伸手接住她递来的缰绳。他的靴底碾过焦土,发出"咯吱"声,"二十年前相府庶女苏沅的医庐,说是走水焚毁,可卷宗里连块完整的房梁都没记——倒像是有人刻意抹了痕迹。"
话音未落,苏绾袖中"圣手"金印突然烫得灼人。她慌忙抬手,那枚鎏金小印竟像被磁石吸住般,朝着药庐废墟西南角微微倾斜。
系统提示在识海炸响时,她正弯腰捡起块烧黑的陶片——【检测到寒髓石浓度超标,源头位于地下三尺】。
"有铲子吗?"她转身看向裴砚,眼底燃着簇小火。
裴砚从马背上取下短锄,金属柄还带着晨露的凉意。他递过去时故意蹭了蹭她手背:"苏小神医这是要掘地三尺?"见她没接话,只盯着焦土咬唇,便低笑一声,自己先蹲下身,"我来,你在旁边看着。"
锄刃劈进焦土的瞬间,有细碎的火星迸溅。苏绾蹲在他身侧,看着黑土翻卷,忽然抓住他手腕:"停!"焦土下露出半截暗红漆木,虽然烧得只剩巴掌大的一块,却能隐约辨出雕着缠枝莲纹——那是生母医庐中药柜的纹路,她曾在相府库房的旧账里见过图样。
两人的呼吸都重了些。裴砚将短锄换成了随身带的银鞘匕首,沿着木片边缘轻轻撬动。当整截烧残的药柜抽屉被起出时,晨雾突然散了些,阳光恰好落在抽屉缝隙里——那里卡着个青铜匣子,锁扣上的并蒂莲纹,与苏绾腕间那对双镯的刻痕,分毫不差。
"是娘的。"苏绾的指尖抖得握不住匣子,还是裴砚用掌心托着,替她拨开锁扣。匣盖掀开的刹那,有陈年老纸的气息涌出来。一本蓝布封面的医书静静躺着,扉页上的血字刺得人眼疼:"吾非病亡,乃饮寒髓毒茶三月而殒。"
苏绾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昨夜陈妈妈托小福子送来的信,字迹抖得像被风吹过的枯叶:"那日我送点心去你娘房中,见刘氏与周伯庸在窗下低语。次日,你娘便说茶苦,却仍喝了......她说,'若我不喝,苏绾活不成'。"
"原来她早知道。"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原来她喝毒茶,是为了换我活。"
裴砚的拇指抹掉她脸上的泪,却抹不干不断涌出来的水。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按在医书上:"翻到末篇。"
墨迹未干的纸页发出细微的脆响。末篇第一行写着"寒髓毒解法",苏绾的瞳孔骤然收缩——解法里赫然写着"以纯阳之血引毒归心,再以朱砂针破络而出"。
"当年救我的,不止是药方......还有你娘的血。"裴砚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瓷片。他解下外袍披在她肩上,自己只穿着月白中衣,"十八年前,我高烧七日不退,太医院说没救了。是你娘抱着我冲进这药庐,守了三天三夜。最后一针,她扎在自己心口,引毒入体,再用针替我导出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心口,那里有个淡粉色的小疤:"她昏厥前说,'砚儿可安,我便去了'。我醒来时,她已经回相府,三个月后......"
"病逝。"苏绾替他说完,喉间像塞了团浸了醋的棉花。她跪坐在废墟里,将医录贴在胸口,泪水砸在"寒髓毒解法"几个字上,"原来她早把命给了你,又把毒茶喝进自己肚子里......"
系统在识海剧烈震动时,她正攥着医录的手背上青筋凸起。【任务「查明生母死因」完成(限时内),奖励:解锁「高级外科手术知识」(含清创缝合/无菌操作/麻醉配比)+姻缘簿第二页显形】。
虚空里浮起泛着金光的纸页,苏绾与裴砚的名字并列,红线缠绕七匝,下方金篆流转:"命契双生,血引为誓"。
"看什么呢?"裴砚顺着她的目光抬头,却只看见晨雾里浮动的光。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该回去了,你手凉得像冰。"
归途上,苏绾忽然勒住马。她从随身布包里倒出药庐带回的灰烬,蹲在路边用细筛子慢慢筛。裴砚也下了马,蹲在她旁边:"找什么?"
"半张标签。"苏绾的指尖停在筛底,夹起片未燃尽的纸片,墨迹虽然模糊,却能勉强认出"刘记茶行·贡品级"几个字。她的睫毛抖了抖,抬眼时眸底淬了冰:"娘的茶,是刘氏亲手送的。"
裴砚伸手揽住她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查下去,我陪你。"
相府的飞檐已在晨雾中显出轮廓。刘氏站在东院窗前,手中捏着封密信。信上的字迹被烛火烧了半角,只剩最后一句:"周伯庸下了宗人府,苏绾查药庐......"
她将信塞进铜炉,看着火星子舔舐纸页,嘴角勾起抹冷笑:"周伯庸完了,但苏绾......绝不能活着进侯府。"
晨雾未散,苏绾捏着那半张"刘记茶行"的残标签,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