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指尖凝成细珠，苏绾将残标签轻轻按进铜盆清水里。她盯着墨迹在水中晕开，像极了当年生母毒发时，茶盏里翻涌的暗褐色茶汤。
"簌簌"两声，残纸边缘浮起半行小字。她屏住呼吸凑近——"西郊三号窖，寒髓三两兑雪芽"。
指节骤然收紧，水珠顺着腕骨滑进袖底。系统昨夜的提示在识海炸响：【金印含微量寒髓反应，曾接触毒源】。她摸向腰间金印，背面那道极浅的刻痕硌着掌心——这是生母当年替裴砚导毒时，银针划破金印留下的。
"张叔。"她唤来候在院外的门房，压低声音，"去城南茶市，说苏五姑娘得了九公主赐的'圣手金印'，专验皇室供品真伪。"
张叔喉头动了动，重重点头："姑娘放心，小的这就去茶贩子堆里嚼舌根。"他退下时，衣角扫过廊下未开的海棠，落了几点晨露在青石板上。
东院佛堂的檀香突然呛了喉。刘氏捻着沉香木佛珠的手一抖，珠串"哗啦"散了满地。春杏蹲下去捡，见主子脚边的青花瓷盏里，残茶泛着诡异的青。
"夫人，城南茶市的人都在说......"春杏刚开口，刘氏便猛拍桌案："说什么？"
"说苏五姑娘的金印能辨毒茶，已有三户退了咱们刘记的'雪中春'。"春杏声音发颤，"茶行的王掌柜刚才差人来报，说今早又有两家官眷派人来退订......"
"贱蹄子！"刘氏抄起茶盏砸向墙角，瓷片飞溅，擦着春杏耳畔扎进墙里。她踉跄着扶住佛龛，金护甲在檀木上划出深痕："当年周姨娘的死早被压得死死的，她一个庶女，凭什么翻旧账？"
目光扫过供桌上的观音像，她突然笑了，指尖抚过佛龛暗格的铜扣。暗格里躺着封火漆密信，火漆上印着刘家私章——那是她哥哥刘大郎从扬州送来的。
"春杏。"她将信塞进心腹手中，"骑马去城外别院，告诉他们把三号窖烧了。"
春杏接过信时，触到刘氏掌心的冷汗。
此时城西巷口，裴砚倚在青砖墙后，看着春杏骑马出了相府后门。他勾了勾手指，暗卫阿九从房梁跃下，腰间短刀一闪，春杏的马突然惊嘶，前蹄扬起将人甩进路边菜畦。
"主子，信。"阿九将染了泥的信递来。裴砚撕开封蜡，扫过内容后低笑出声："烧窖？正好。"他折起信纸，"去茶行，把三号窖的茶叶换了——普通雪芽掺微量寒髓石粉，再在角落放张带并蒂莲纹的旧茶票。"
阿九眼神一亮："是当年周医案里提到的毒茶凭证？"
"对。"裴砚摩挲着腰间玉佩，"要让苏绾'偶然'发现。"
次日卯时三刻，苏绾挎着竹篮"路过"西郊茶窖。金印在袖中发烫，她"哎呀"一声踉跄，金印滑落在地，在青石板上滚了两圈，停在窖门前。
"这印子......"巡城司的王统领眯眼，"是九公主前日赏的圣手金印？"
苏绾蹲身捡起金印，指尖触到凉意——与昨日在药庐废墟时的灼烫截然不同。她面色骤变："此地有剧毒残留！"
王统领虽半信半疑，还是命人撬开窖门。霉味混着若有若无的腥气涌出来，苏绾举着金印走进去，印面在空气中泛出淡青色。
"停！"她指向角落，"挖开这里。"
几个衙役挥铲下去，半块带并蒂莲纹的茶票沾着泥被翻出。苏绾展开时，茶票边缘的"寒髓兑雪芽"几个字刺得她眼眶发酸——正是生母医录里记载的毒茶配方。
茶行掌柜跪得膝盖生疼："苏姑娘明鉴，小的真不知这窖里有问题！"
苏绾没理他，翻出随窖封存的账本："我娘当年留话，'真毒藏于假账'。"她指尖划过某页，"这笔'贡品雪芽售予郡王府'的账......"
"有何不妥？"王统领凑过来看。
"赵清宁郡主是前年才受封的。"苏绾抬眼，眸中寒芒如刃，"这账上的日期，竟在她出生前三年。"
掌柜的脸瞬间煞白，额角汗珠砸在青石板上："是......是周院判让小的改的！他说......说相府要......"
"住口！"刘氏的尖叫从窖外传来。她穿着簇新的香云纱裙，发间珍珠步摇乱颤，"王统领，你凭什么信一个庶女的话？"
苏绾将茶票和账本递过去："王统领不妨拿这金印去验验茶行其他窖的茶叶。"她指尖轻抚金印，"九公主说过，这印子若验出皇室贡品有假......"
"够了！"刘氏踉跄后退，扶住窖门门框，"春杏，我们走！"
春杏扶着她转身时，苏绾瞥见刘氏裙角沾着的泥——与西郊菜畦的泥色分毫不差。
归府路上，金印突然在袖中灼得发烫。系统提示如惊雷炸响：【检测到高浓度寒髓残留源，位于相府东跨院暖阁】。
东跨院？
苏绾攥紧缰绳。那是刘氏每日晨起熏香的地方，说是用南海沉水香养肤，实则......
"在想什么？"裴砚策马靠近，将她的手裹进自己掌心，"昨夜我让人换了你屋里的熏炉。若她今晚再动手，香雾里必现毒痕。"
月光漫过两人肩头，苏绾望着相府飞檐，将金印贴在胸口。生母的医录残页、刘氏的密信、窖里的茶票......所有线索在脑海里串成线。
"娘。"她轻声道，"你的仇，我要她一寸寸还。"
夜风穿廊时，苏绾裹着锦被蜷在榻上，额角敷着退热的湿帕。春桃端着药碗站在廊下："姑娘这风寒来得突然，可要请大夫？"
"不用。"苏绾声音发闷，"我歇两日便好。"
春桃退下后，她掀开被子坐起，案上摆着从药庐带回的瓷瓶——那是她昨夜偷偷调配的解药。月光漏进窗棂，照在金印上，泛着冷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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