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会次日清晨,苏绾在厢房里跪坐在矮几前,《现代商业营销学》手抄页被晨露浸得微卷。
她捏着炭笔在宣纸上划出深浅不一的痕迹,笔尖停在“定位”二字上,忽然想起生母帕子上“月落春衫薄”的残句——那是她昨夜翻出木箱时,在旧衣里找到的,墨迹已淡,却仍能辨出“春夜”“吟”几个字。
“就叫‘春夜吟’系列。”她轻声念,炭笔重重落下,“清雅不俗,价格亲民。”
窗外传来竹帘被风掀起的脆响,她抬头唤了声:“张叔。”
门房张叔掀帘进来,腰板挺得笔直。
他原是裴砚安插在相府的暗卫,昨日诗会苏绾露了才,他看在眼里,对这小主子多了几分郑重:“姑娘有什么差遣?”
“去城南三家香料铺,打听‘京郊嫩芹’和‘灯前墨干’的香方。”苏绾将炭笔往笔山一搁,“就说……是宁王府顾侧妃要的方子。”
张叔眼皮微跳,瞬间明白其中关窍——顾侧妃昨日在诗会上当众夸了苏绾,用她的名义打听,香料铺必然重视。
他应了声“是”,转身要走,又听苏绾补了句:“回来时顺道买两斤糖蒸酥酪,苏珩那小馋猫该闹了。”
待张叔的脚步声消失在廊下,苏绾支着下巴笑了。
系统奖励的营销学里说,借势是最快的推广,顾侧妃的名头,足够让京城的香铺老板们竖起耳朵。
果然,未到晌午,城南就炸了锅。
王记香铺的王老板正蹲在柜台后拨算盘,伙计跌跌撞撞跑进来:“东家!宁王府的人来问‘京郊嫩芹’的方子,说是侧妃要用!”他手一抖,算盘珠子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李记香铺的李娘子更利索,立刻命人把库房里最好的青竹香灰搬出来,又亲自擦了擦招牌——能被侧妃惦记的香铺,往后还不得挤破头?
后巷里,苏绾让小丫鬟搬了张竹桌,在墙根支起个青竹棚。
木牌挂上去时,陈妈妈正提着铜壶来送茶,见那“苏记香丸·限量十盒”的字,急得直搓围裙:“姑娘,这竹棚漏风漏雨的,香丸放久了怕走味。再说十盒能卖几个钱?老奴昨日去米铺问了,这月米价涨了——”
“陈妈妈,我要的不是钱。”苏绾把装着香丸的锦盒摆好,每盒底下压着张诗笺,“您瞧这诗笺,印的是我新填的《春夜吟》。买香的人拿回去,读了诗,自然要跟人说;没买到的,心里就惦记着。”她指尖敲了敲木牌上的“限量”二字,“越难得到,越想得到。”
陈妈妈半懂不懂,却见苏绾眼里亮得像星子,到底没再劝。
日头升到头顶时,竹棚前围了一圈人。
第一个买走香丸的是绣坊的周娘子,她捏着锦盒舍不得拆封,凑到鼻尖闻了又闻:“这味儿清清爽爽的,像春天里下过雨的竹林。”话音刚落,刘媒婆挤到前头:“周嫂子说的可是真?我也买一盒,给新嫁娘添妆!”
苏绾数着银钱,看十盒香丸被抢得只剩空盒,心里暗喜。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叮咚作响,她没顾上听——好戏才刚开始。
“苏姑娘!”
清亮的女声从巷口传来。
苏绾抬头,见林月瑶穿着月白襦裙,发间只簪了支青玉簪,比往日少了些珠翠。
她身边的丫鬟捧着个锦匣,正红着脸道:“我家姑娘听说香丸卖完了,特来……”
“那日诗会,是我小看了你。”林月瑶打断丫鬟,耳尖微微泛红,“可还有‘灯前墨干’香?我兄长在国子监读书,总说夜里读书犯困,这香……”
苏绾从袖中摸出个雕着松竹的锦盒,轻轻推过去:“这一盒,赠予知音。”
林月瑶接过时,手指触到苏绾的手背,凉丝丝的。
她望着盒底的诗笺,“灯前墨干夜,心随素月清”两行字入目,忽然想起昨日诗会上苏绾算学题时,指尖蘸着茶水写算式的模样——原来这姑娘,连香丸都藏着诗心。
“我明日让丫鬟送些蜀锦来。”她把锦盒护在胸口,“给苏姑娘做香囊的料子。”
待林月瑶的裙角消失在巷口,苏绾刚要收摊,巷外传来马蹄声。
玄色披风扫过青石板,裴砚翻身下马,发间的玉冠在阳光下晃了晃:“张叔说,你这是‘饥饿营销’?”
张叔站在他身后,抿着嘴点头:“姑娘说,‘越难得到,越想得到’。”
裴砚低笑,眼尾微弯:“倒像小时候抢糖葫芦,越抢越甜。”他朝随从挥了挥手,两个家丁抬来个檀木箱,“这是侯府新得的沉香料,比市面上的细三分。”他指了指竹棚前的人群,“侯府订百盒,明日来取。”
百姓们炸开了锅。
卖炊饼的老周踮着脚看,捅了捅旁边的屠户:“裴公子可是京城第一公子,他都抢着买,这香丸怕要成宝贝了!”
次日清晨,苏绾推开窗,就见后巷里排起了长队。
青石板上沾着露水,人影从巷口绕到巷尾,又绕了半圈——竟真绕了三圈。
她坐在桌前翻账本,墨迹未干的“首日营收三两二钱”在烛火下泛着光。
系统提示音终于清晰起来:“【商业实践初成,解锁《品牌定位与传播策略》】”她望向巷口裴砚离去的背影,唇角微扬——那抹玄色披风,倒比晨雾里的玉兰更醒目。
“啪!”
茶盏碎裂声从东院传来。
刘氏捏着半块瓷片,茶渍溅在月白裙角也不在意。
她望着后巷攒动的人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个庶女卖香丸,竟比嫡女办赏花宴还热闹!”她扫过案上苏棠的帖子——原定今日的诗会,竟有半数贵女推了,“明日让厨房减她的月例!不,把她那间破厢房的炭也撤了——”
“母亲。”苏棠掀帘进来,手里攥着张诗笺,“这是我让人从后巷捡的,苏绾的香丸诗笺。”她指尖摩挲着“月落春衫薄”几个字,声音发闷,“顾侧妃昨日差人送了蜀锦来,说要给她做香囊。”
刘氏的手顿在半空。
窗外的风卷着几片玉兰花瓣飘进来,落在她脚边的茶渍里,像一滴凝固的血。
夜深时,苏绾在烛下整理账本。
铜钱串子在案上堆成小山,她数着数着,指尖忽然顿住——三日营收十七两八钱,比预计的多了五钱。
她盯着那串多出来的铜钱,烛火在账页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后巷的梆子声敲过三更,远处传来更夫的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苏绾吹灭蜡烛,躺回床上。
月光透过窗纸,在她脸上镀了层银。
模糊间,她听见系统提示音又响了一声,却没听清内容——明日,该查查这多出来的五钱,到底是哪笔账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