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光被云翳遮得只剩些微光，苏绾倚在妆台前，指尖摩挲着铜钱串子。昨夜收摊时，春柳帮着锁抽屉，她分明听见铜子儿碰撞的脆响比往日沉了三分——此刻再数，十七两八钱的账面，实际只码着九两整。
“怪事。”她捏起块碎银对月照，银面泛着青灰，哪里是正经足银的亮白？又数铜钱，最底下那串轻得可疑，掰开绳子一看，半串铁钱混在其中，冷硬的触感扎得她指尖发疼。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苏绾翻开账本，炭笔在“香料采买”栏重重画了个圈。这三日让春柳去城南采买，每笔都记“檀香三钱，银五钱”，可昨日去同福楼送香时，隔壁王掌柜说正经檀香市价三钱银四分——高了整整三成。
“高了三成。”她将账本拍在案上，系统提示音骤然炸响：“【检测到异常资金流向，建议溯源】”。
苏绾攥紧炭笔，笔尖在桌面压出个小坑。窗外更夫敲着梆子走过，她望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忽然笑了：“春柳，我待你如妹，原是替人当刀使。”
次日元气三刻，苏绾在院里晒香丸，远远见春柳捧着锦盒过来。“姑娘，这是苏二姑娘让给大姑娘送的‘京郊嫩芹’香。”她故意将“大姑娘”咬得极重，眼角扫过春柳发间新簪的南海金珠——那是刘氏院里才有的。
春柳接过锦盒时手顿了顿：“这就送去东院？”
“自然。”苏绾擦了擦手，“大姐姐昨日还说最爱这香的清冽。”看着春柳捧盒离去，她转身回屋，从床底摸出根铜簪。
苏棠闺房飘着脂粉气，妆匣螺钿在晨光里闪碎光。苏绾蹲在妆台前，铜簪轻挑，夹层“咔嗒”裂开道缝——半本沾茶渍的小账册滑出，封皮“刘氏”二字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瘦金体。
“苏记香料，抽三成利，经春柳手……”她翻到最新一页，字迹陡然顿住，“天启三年三月，周氏支银五十两，购血玉髓三钱。”
“周氏？”苏绾指尖发颤——那是生母的姓氏。她记得幼时母亲总摸着她的头说：“等阿绾大了，娘给你看个宝贝。”后来母亲病重，刘氏说要烧旧账避晦气，她跪在祠堂哭了整夜。
院外传来脚步声，苏绾迅速塞回账册，猫到妆台后。苏棠的声音飘来：“春柳，二妹妹送的香？”
“回大姑娘，二姑娘说最配您素罗裙。”春柳的语气带着讨好。
苏绾贴着墙根溜出东院时，袖中多了那半本小账。她躲在假山后翻开，最后一页的日期让她倒吸冷气——天启三年三月初七，正是裴砚坠崖重伤的日子。
深夜雨丝绵密，苏绾在房里生炭火，对着两本账册发呆。窗棂被叩三下，陈妈妈裹着油布伞站在雨里，发梢滴着水，手里攥着蓝布包。
“姑娘，老奴对不住你娘。”陈妈妈手直抖，蓝布包落在桌上，“当年刘氏烧账，老奴藏了一本在佛堂梁上，今日才敢拿出来。”
苏绾解开蓝布，焦账散着糊味。翻到天启三年那页，墨迹晕开却仍清晰：“周氏支银五十两，购血玉髓三钱，用于裴府急症。”而刘氏的小账上，同一项只记“医药支出五两”。
“差了四十五两。”苏绾指甲掐进掌心，“我娘用体己钱救裴公子，刘氏却贪了救命钱。”
陈妈妈抹泪：“当年夫人说血玉髓能续半条命，可她自己……后来连抓药钱都凑不出……”
雨下得更急了。苏绾取炭笔，按系统《现代商业营销学》里的现金流追踪法画箭头——从相府内账到苏记香料，再到城西刘记布庄。
“刘记布庄……”她喃喃念着，房后瓦砾轻响。转身时，裴砚立在檐下，玄色披风沾雨，怀里抱着油纸包。
“你倒会挑时候。”苏绾把炭笔一扔。
裴砚甩落披风上的雨，纸包“啪”地拍在她面前：“查了刘记货单，你猜他们往北边运的棉布里掺了多少寒髓石粉？”
苏绾翻开纸包，最上面一张货单备注刺得她眼睛生疼：“掺毒布料，专供边军御寒。”
“寒髓石遇汗成毒，边军穿了这衣服……”她声音发涩。
系统提示炸响：“【新任务：阻止毒布北运（限时五日），奖励：解锁「供应链管理知识」+姻缘簿第三页显形】”
裴砚按住她发颤的手背：“截了两批货，剩下三批明日从通济门出发。需要我做什么？”
苏绾望着北方雨幕，想起母亲临终攥着半块血玉髓说“等阿绾长大”。她握紧货单：“我要让刘氏知道，吞的每两银子都要连本带利还。”
雨停了。裴砚走后，苏绾整理账册，晨光落在《供应链管理知识》上。远处卖花担子吆喝：“栀子花——白兰花——”
暑气渐浓的午后，朱雀巷口支起青布棚。苏绾蹲在棚下调试新香丸，看伙计擦亮“苏记香铺”招牌。隔壁茶棚老客凑过来：“二姑娘要搬来？”
她抬头笑，鬓边茉莉颤了颤：“过两日，让大家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香。”
棚外日头越升越高，青布棚的影子在青石板上越拉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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