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外蝉鸣裹着暑气往人脖子里钻，苏绾踮脚将"甜月阁"木牌挂正，炭笔写的三个字被日头晒得发亮。
妆匣底压着的《现代成本核算表》被风掀起一角，她低头扫过"红薯粉三文/斤"的批注，嘴角跟着翘起来——前世急诊科算惯了药费清单，如今算起糖食成本倒也顺手："糯米贵得扎手，红薯粉弹牙又便宜，够那些老抠门的茶客们嚼出甜头。"
阿福搬来泥砌的小灶台时，她正往铜锅里倒熬了半宿的桂花蜜。
木柴噼啪炸开火星，第一锅"桂花酒酿小圆子"刚滚起泡，甜香混着酒酿的微醺气就像长了翅膀，扑棱棱往朱雀巷两头窜。
卖菜的挑夫踮着脚往棚里望，绣楼里的小丫鬟扒着栏杆嗅鼻子，连最不爱凑趣的老茶客都拎着茶壶挪了过来。
"阿福，端十碗去。"苏绾抄起竹勺搅了搅锅，热气漫上她的眼尾，"跟人说清楚，三日试吃，不收分文——但要讨句真话。"
穿粗布衫的老妇人舀起一颗圆子，皱巴巴的嘴先咧开了："滑溜！
比糯米的还经嚼！"扎羊角辫的小丫头舔着碗边："姨姨，这蜜水怎么带点酸？
像咬了青杏儿！"卖鱼的张屠户抹着汗大笑："痛快！
喝了这碗，后背的汗都收了！"苏绾倚着柜台听，指尖在算盘上轻轻拨拉，看铜子儿叮铃哐啷落进木匣。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轻震时，她数到第二十八枚铜板——【盈利+2.8两，进度3.6%】。
"这才刚开始。"她对着飘着桂花的锅子笑，发间茉莉被穿堂风掀起，落进汤里打了个旋儿。
消息顺着朱雀巷的青石板缝儿往四外钻，连米行的陈老板都听见了。
他捏着算盘珠的手猛一紧，三角眼瞪得溜圆："用红薯粉？
当老子米行是摆设？"算盘"啪"地砸在账桌上，震得茶盏里的水溅湿了"刘记布庄"的货单——那是表姨奶奶刘氏前日塞给他的，说"苏二姑娘要是敢在外面抛头露面，便断她的粮"。
第二日天刚亮，小桃挎着竹篮从三家粮铺回来，眼眶都红了："姑娘，他们都说...红薯粉没货了。"苏绾正往玻璃罐里装柠檬片，刀尖"咔"地戳在案板上。
她望着罐子里浮起的金黄果肉，突然想起系统前日的提示："乡野早稻初熟"——早稻？
不，红薯才是正理！
"阿福。"她翻出压箱底的银锞子，二两重的在掌心颠了颠，"雇辆带磨的牛车，去西岭村。"见阿福发愣，她屈指敲了敲他额头："新挖的红薯最甜，现磨的粉最滑，咱们不跟粮铺抢，自己种自己磨！"
第三日正午的朱雀巷，青布棚前的人墙能堵半条街。
苏绾掀开蒙着碎冰的木盆，酸橙的清冽混着蜜水的甜涌出来："柠檬蜜冰水，京城头一份儿！"戴方巾的书生举着碗念诗："冰碗盛来琥珀光——"话没说完被蜜水呛着，旁边卖花担子的老丈拍着他后背笑："酸得你舌头打卷儿，还念诗呢！"
顾侧妃的帖子是未时到的。
穿葱绿裙的小丫鬟捧着描金匣子，匣子底压着洒金笺："我家娘娘说，甜月阁中月，一勺解炎凉。"苏绾摸着笺上的墨痕，指尖都在颤——这是诗会时顾侧妃夸她"有巧思"后，头回递来的青眼。
变故来得比蝉鸣还突然。
五声闷响砸在棚角，摊车"哐当"翻倒，酸橙滚了满地。
牛二叼着草茎踩在碎冰上，花臂上的青蛇跟着他抖腿："每日五两保护费，少一文——"他踢了脚冒热气的圆子锅，"砸你棚子喂狗。"
苏绾擦手的帕子慢慢攥成一团。
她望着牛二腰间的短刀，突然笑出声："我这铺子，自有靠山。"
马蹄声卷着风撞进巷子。
裴砚的墨蓝骑装还沾着尘土，马缰在指尖转了个花，定北侯府的玄铁令牌"当啷"砸在牛二脚边："某的糖铺，也敢收保护费？"牛二弯腰捡令牌的手直打颤，抬头正对上裴砚似笑非笑的眼——那眼尾挑着的，是上次在相府后巷，他替她挡了刘氏扔来的茶盏时的神情。
"小的有眼无珠！"牛二连滚带爬往外蹿，撞翻了卖糖葫芦的担子。
苏绾蹲下身捡酸橙，发顶落了片阴影。
裴砚弯腰替她拾回帕子，指腹擦过她沾着蜜水的手背："小辣椒，需要某每天来当护院么？"
暮色漫上青布棚时，铜匣里的铜板堆成了小山。
苏绾数到第十二两七钱时，巷口传来轿帘掀动的脆响——相爷的八抬大轿停在甜月阁前，阿福正扒着轿杆跟轿夫赔笑。
刘氏的声音跟着炸起来："相爷！
庶女抛头露面成何体统？"她拽着苏棠要掀棚子，却被苏绾举高的账本挡住："母亲可知今日赚了十二两？
您断我糯米，我便用新米红薯——相爷前日还夸，新米最养人呢。"
相爷接过账本翻了两页，眉峰渐渐舒展开："胡闹！
庶女自力更生，有何不可？"刘氏的脸白了又红，苏棠攥着帕子直跺脚。
裴砚倚在马侧晃着银钱，金冠上的玉珠在暮色里发亮："小老板，某占的股，能分杯甜汤么？"
苏绾舀起一碗，特意多撒了把桂花："贵公子的股，得加钱。"裴砚接过碗，指尖蹭过她沾着糖霜的指节："某给双倍，换你笑一个。"她歪头看他，酒窝在晚霞里陷得更深："那您可得常来。"系统提示音轻得像叹息：【任务「经营盈利五十两」进度25.4%】。
收摊时阿福揉着眼睛跑回来，裤脚沾着泥："姑娘，西岭村的红薯车到巷口了！
车把式说今年的红薯特别甜，磨出来的粉——"
苏绾擦手的动作顿住。
她望着巷口影影绰绰的牛车，月光漏在车篷上，映出鼓鼓囊囊的麻袋轮廓。
夜风掀起车帘一角，她瞥见几截沾着泥的红薯，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橙红。
"明日..."她舔了舔唇角残留的蜜，"试试新米小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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