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岭村的红薯车在巷口停稳时,苏绾正蹲在灶前搅着石磨。
新米泡了整夜,磨盘转得“吱呀”响,乳白的米浆顺着木槽流进瓦盆,混着晨露里沾的稻香气,在她鼻尖氤氲成一片雾。
“姑娘,这米浆得滤三遍才滑溜。”阿福踮脚把滤布绷在盆上,袖管沾着星点米浆,像落了层薄霜,“昨儿车把式说,西岭的早稻抽穗时赶上下雨,晒出来的米颗颗透亮,磨浆最是出数。”
苏绾用竹筷挑起一缕米浆,看它在晨光里拉出银线,嘴角跟着翘起来。
系统任务里“经营盈利”的进度条在她脑海里晃,上回卖红薯糖水攒了二十五两,可离五十两还差一截——但她要的不只是银钱。
指尖蹭过瓦盆边沿,凉丝丝的米浆浸进指缝,她想起昨夜在账本上画的小算盘:红薯粉是填肚子的,新米圆子得是“尝鲜”的,得让那些逛茶楼的先生们嚼着舌根说“甜月阁的新米,京城头一份”。
“阿福,去把木牌立棚前。”她用帕子擦手,帕角还沾着糖渍,“写‘甜月阁限定·头茬新米圆子,每日仅售五十碗’。”
阿福捏着毛笔犯难:“姑娘,新米比红薯粉贵三成呢,百姓要问咋办?”
“问就说——”苏绾忽然凑近他耳边,眼睛弯成月牙,“贵的不是米,是‘第一口夏天’。”
木牌立起来时,巷口已经围了人。
卖菜的老妇扒着棚子看,竹篮里的青菜还滴着水:“小娘子,新米圆子能比红薯甜?”
“婶子尝尝便知。”苏绾舀起一勺刚煮好的圆子,米白色的团子浮在琥珀色的糖水里,咬开是糯叽叽的香,“您瞧这米浆,是今晨现磨的,稻子还带着田里的露水呢。”
老妇舔了舔唇,摸出铜钱:“给我来一碗,就当替我那馋嘴孙子尝鲜。”
日头爬过屋檐时,五十碗圆子已经卖空。
阿福擦着汗往竹篮里装空碗,忽然拽了拽苏绾的衣袖:“姑娘,城南书院的小书童在巷口探头呢,说要见您。”
苏绾往巷口望去,青衫少年抱着个粗陶碗,碗底还沾着糖渍:“我家先生说,这圆子滑得像玉,甜得人心尖儿都颤,让您送十碗去书院,附张笺——说是要题诗换下月的免费券。”
“阿福,把那坛蜜桂花装两小盏。”苏绾转身翻出个雕花木盒,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十张素笺,“再跟车把式说,下午送圆子的车要绕南城墙走,让沿街的茶棚都瞧着。”
阿福应了,抱着木盒跑远。
苏绾望着他的背影,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沿——系统任务里“口碑传播”的提示还没响,可她知道,书生的笔杆子比铜锣还响。
果然,次日晌午,甜月阁的棚子下就围了群青衫:“‘一勺新米滑如玉,半盏冰糖沁肺腑’,这诗是李秀才写的吧?”“不止呢,张公子还在茶楼念,说甜月阁的圆子能解夏乏!”
顾侧妃的八抬大轿到的时候,甜月阁的棚子被晒得发烫。
苏绾正低头擦铜壶,忽闻一阵沉水香,抬眼便见珠钗垂落如瀑,鹅黄裙角扫过青石板:“早闻甜月阁的圆子妙,今日特来讨碗尝。”
苏绾手忙脚乱要行礼,却被顾侧妃扶住:“不必多礼。”她舀起圆子吹了吹,浅尝一口,眼尾的金箔痣跟着翘起来,“好个‘第一口夏天’,比本宫厨房里的藕粉圆子鲜上十倍。”
她命丫鬟取来笔墨,在素笺上添了四句:“甜月阁中月,一勺解炎凉;新米出京郊,苏娘胜周郎。”笔锋遒劲如松,末了还盖了枚“宁”字小印。
“周郎是前朝名厨,专给太皇太后做寿宴的。”围观的老茶客捋着胡子惊叹,“顾侧妃这是把苏小娘子比名厨呢!”
消息像长了翅膀,顺着护城河往米市街飞。
陈老板在铺子里摔了茶盏,茶渣子溅在账本上:“好个苏绾!西岭村的早稻我上月就派了人,怎么就被她截了胡?”
“回掌柜的,”伙计缩着脖子递上契纸,“苏姑娘三日前就跟村长签了‘收成分成’,说今年早稻卖甜月阁,秋后还分两成银钱——村长说,比咱们给的价高。”
陈老板的脸涨成猪肝色。
他盯着柜台上堆成山的陈米,忽然一拍桌子:“去!找两个地痞,装成吃坏肚子的,往甜月阁门口一躺!”
第二日未时,甜月阁的棚子下果然传来哀嚎。
两个穿短打的汉子捂着肚子在地上滚,唾沫星子溅在青石板上:“这圆子有毒!老子拉得腿都软了!”
苏绾擦手的动作顿住。
她望着地上扭曲的身影,又看了看铜壶里剩下的糖水,忽然笑了:“阿福,取银碗来。”
银碗盛了糖水搁在火上,蓝焰舔着碗底。
围观的人屏住呼吸,只见银面始终清亮,连道细纹都没起。
苏绾又请了街角的王郎中,那老大夫搭过脉,捻着胡子摇头:“脉息平稳,哪像中毒的?倒像是吃了泻药。”
“装病讹诈,按《大晋律》要杖二十。”苏绾声音陡然冷了,“阿福,去巡城司报——”
“不必了。”马蹄声卷着风撞进巷子,裴砚的墨蓝骑装沾着尘土,玄铁令牌在腰间晃得人眼晕,“某记得,这两位上月在赌坊掀了桌子,巡城司的案底还没销呢。”
两个地痞登时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往外蹿,撞翻了阿福刚摆好的糖罐。
百姓们哄笑起来:“原来是米行使坏!”“陈老板的米堆了半年,早该倒仓了!”
陈老板躲在巷口的阴凉处,指甲掐进掌心。
他望着甜月阁前越围越多的人,咬着牙命伙计:“把米价压到八文一斤,就说清仓大甩卖!”
当晚,苏绾在账本上记下“新米圆子单日营收八两”,系统提示音轻得像春风:【口碑传播效应达成,解锁《品牌定位与传播策略》进阶篇】。
她正翻着新解锁的书,阿福掀帘跑进来,额角沾着汗:“姑娘!陈老板的米铺挂了‘八文一斤’的牌子,可百姓都不去买!”
苏绾合上书本,指尖敲了敲桌沿。
月光漏进窗棂,在她发顶镀了层银。
她忽然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大字,递给阿福:“明儿把这告示贴棚前——‘甜月阁即日起,每售一碗,捐一文修桥——米贱,我们心不贱。’”
次日清晨,甜月阁的棚子前排起了长队。
卖花的阿姐捧着茉莉串:“买一碗,给城南的破桥添块砖,值!”挑担的汉子抹着汗:“我买三碗,给我家那口子和娃各带一碗!”
陈老板趴在米堆上数铜钱,听着外头的喧闹,只觉得喉咙发苦。
他望着案头积灰的算盘,忽然听见伙计惊慌的声音:“掌柜的!相府的马车停在甜月阁前了!”
而此时的相府后宅,刘氏正捏着茶盏,指节泛白。
丫鬟小桃踮着脚凑近:“夫人,奴才方才听见门房说,相爷昨儿下朝特意绕去甜月阁,还夸苏姑娘‘持家有道’呢。”
刘氏的茶盏“啪”地碎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