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仵作房内,松木桌案上铺着块白布,沈文清的尸体静静躺着。苏墨站在一旁,看着仵作老陈用银簪细细拨开死者的牙龈。
“大人,您瞧。”老陈忽然停手,指着牙龈处的血痕,“这痕迹边缘有些发乌,倒像是被什么细尖的东西刮破后,毒素渗进去的样子。”
苏墨俯身细看,果然见血痕深处藏着丝淡青。他想起李郎中说的青竹毒藤,又问:“咽喉处可有异样?”
“咽喉黏膜有些红肿,但没见异物。”老陈摇头,“不过指甲缝里除了毒藤碎屑,还夹着点红木屑,像是……红木的。”
“红木?”苏墨心头一凛——张修远说过,沈文清丢的狼毫笔,笔杆正是红木的。
这时,门外传来赵虎的脚步声,他手里攥着支沾了泥污的笔,进门就喊:“大人!找到了!上游悬崖边的石缝里,藏着这支笔!”
苏墨接过笔,只见红木笔杆上刻着个“清”字,笔尖的狼毫已断了半截,笔杆下端沾着些青绿色的黏液,正是青竹毒藤的汁液。更要紧的是,笔杆靠近笔尖的地方,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划痕里还嵌着点深褐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苏墨用指尖蹭了点褐色粉末,放在鼻尖轻嗅——是松香的味道。
“大人,我们还在悬崖边发现了个火堆遗迹。”赵虎补充道,“地上有几枚脚印,可惜被雨水冲得差不多了,只辨出有双鞋是书生常穿的方头靴,还有双……像是樵夫的草鞋。”
松香、火堆、草鞋……苏墨捏着那支残笔,忽然想起柳氏说的话——沈文清昨日去张修远家借《昭明文选》。他转身对赵虎说:“再去张修远家一趟,问问他家里有没有松香,还有,他最近见没见过樵夫。”
赵虎刚要走,衙役小周匆匆跑进来:“大人!柳氏娘子在衙门外哭,说想起件事——沈秀才前几日藏了个布包在床底,今日她找东西时发现,布包不见了!”
苏墨眼睛一眯。布包、残笔、毒藤、追踪者……线索像散在溪里的碎竹片,似乎要凑成一张网了。他快步往外走:“走,去沈文清家。”
沈文清家在县城西头的小巷里,一间小小的院落,院角种着株石榴。柳氏领着苏墨进了卧房,指着床底:“大人,布包就藏在这儿,是个深蓝色的粗布包,里面装着什么我也不知道,他只说要是他出事,就让我把布包交给……交给县太爷您。”
“交给我?”苏墨一愣,随即追问,“他没说为什么?”
柳氏摇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前几日他夜里总翻来覆去,说什么‘那东西要是落在坏人手里,就完了’,我问他是什么,他又不肯说。”
苏墨蹲下身,仔细查看床底的泥土,没发现什么痕迹。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桌上的砚台——砚台边放着几张写废的诗稿,最底下那张,被墨汁晕染了大半,只隐约能看清“青竹崖”“松香”“密”几个字。
“赵虎。”苏墨拿起诗稿,“去查青竹溪上游的樵夫,尤其是常去青竹崖附近砍柴的。另外,把张修远请来这里,我有话问他。”
半个时辰后,张修远跟着赵虎来了。他一进卧房,看到桌上的残笔,脸色顿时变了:“这……这是沈兄丢的那支笔!怎么会在这里?”
“是在青竹崖的石缝里找到的。”苏墨盯着他的眼睛,“张秀才,你家可有松香?”
张修远眼神闪烁了一下,低声道:“有……学生偶尔会用松香粘书页,家里确实备着点。”
“那你可知,沈文清藏的布包里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张修远的声音有些发颤,“沈兄从没跟我说过布包的事。”
苏墨拿起那张诗稿,递到他面前:“这是沈文清写的诗稿,‘青竹崖’‘松香’‘密’——前几日你们去青竹崖,他到底想写什么诗?还是说,他根本不是去写诗的?”
张修远的脸“唰”地白了,他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椅子。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衙役的声音:“大人!查到了!青竹崖附近有个樵夫叫王二,前几日夜里见过沈秀才和一个穿长衫的人在崖边说话,还看到那人手里拿着个深蓝色布包!”
张修远浑身一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沈兄他……他发现了那件事,我没办法……”
苏墨眉头一皱:“那件事?什么事?”
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打在院角的石榴叶上。张修远低着头,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一段藏在青竹崖下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