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时,青竹崖下的那棵青竹已亭亭如盖,竹干上“竹香永续”四个字被秋风磨得愈发清晰。苏墨每日处理完公务,都会来崖下坐一坐,有时拿着沈文清的诗稿诵读,有时用那支残笔在竹影下练字——写得最多的,仍是那个“清”字。
这日,他刚走到崖边,就见柳氏带着个穿粗布衣裳的少年站在竹下。少年手里捧着个木盒,见到苏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苏大人,我叫沈念清,是沈文清的堂弟。我从乡下赶来,想替堂兄看看这青竹,也想谢谢您为他申冤。”
苏墨急忙扶起他,目光落在木盒上:“这里面是什么?”
“是堂兄的书房钥匙,还有他中秀才时的答卷。”柳氏解释道,“念清想把这些东西留在您这儿,说跟着您,就像跟着堂兄一样,能守住这份‘清’。”
苏墨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里面的答卷字迹工整,末尾写着“为生者立命,为死者申冤”——正是沈文清的初心。他拿起那支残笔,递给沈念清:“这支笔,是你堂兄的遗物,你愿意拿着它,跟着我学习断案、读书吗?”
沈念清眼睛一亮,双手接过残笔,重重点头:“我愿意!我要像堂兄一样,做个清清白白的人,将来也当县令,为百姓做事!”
苏墨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从今日起,你就跟着我在县衙读书,我教你断案,也教你做人。”
往后的日子,县衙书房里多了个小小的身影。沈念清拿着残笔,跟着苏墨练字、查案,遇到不懂的地方就问,苏墨也耐心教导——教他看尸身的伤痕,教他辨证词的真假,更教他“为官先为德,做事先做人”的道理。
转眼到了冬至,青阳县下了第一场雪。苏墨带着沈念清去青竹崖,雪落在青竹上,白绿相间,格外好看。沈念清用残笔在雪地上写了个“清”字,抬头问:“苏大人,您说堂兄要是看到现在的青阳县,会不会高兴?”
“会的。”苏墨望着青竹溪上的雪雾,“他看到漕运清净了,百姓安乐了,还有你这么个有志气的堂弟,一定很开心。”
正说着,赵虎匆匆赶来:“大人!京城来消息了!李嵩和漕运余党被判了斩立决,陛下还下旨,要把‘青竹案’的卷宗存进国史馆,让天下官员都学学您和沈秀才的清正!”
苏墨接过圣旨,心里没有激动,只有平静——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是沈文清的坚持,是百姓的支持,更是那支残笔的指引。
雪越下越大,沈念清把残笔揣进怀里,生怕被雪打湿。苏墨看着他,忽然想起初见沈文清尸体时的情景——那时的青竹溪浊浪滔天,如今却一片清明。
“走,回县衙。”苏墨转身,“今日冬至,咱们煮点饺子,也给你堂兄的青竹添点暖意。”
沈念清点点头,紧紧跟着苏墨。雪地上,两道脚印一前一后,延伸向远方。崖下的青竹在雪中挺立,竹香混着雪的清冽,漫过整个青阳县。
县衙书房里,残笔被放在砚台旁,笔尖虽断,却像是有了生命。苏墨知道,这支笔会一直传下去——传给沈念清,传给后来的为官者,也传给每一个想守住“清”的人。
青竹案的故事,会随着这支残笔,在青阳县流传下去,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