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折并未在意那道紧紧追随着自己的目光。
并非毫无感觉,只是这种带着灼热感的注视,这些天来得太过频繁,几乎每一天、每走到一个地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再多的警惕心,也会在这种日复一日的“注视”下变得迟钝。
再说,以她的能力,即便有人心怀不轨,也伤不到她,所以也就没太放在心上,只当是小镇居民对她这个“外来者”的好奇罢了。
香克斯没有遮掩自己看向月折的目光。
他站在旅馆对面的巷口,看着她推开房门,看着她把那束芍药花插进窗边的玻璃花瓶里,看着她抱着膝盖坐在窗边,对着花瓶发呆。
那一刻,只要她的眼神略微向斜下方移动,就能对上他的视线。
可月折不知道,她的注意力全被那束粉色的花吸引了,丝毫没察觉巷口那个红发男人的目光,早已将她牢牢包裹。
就在这时,一阵节奏略显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月折回过神,站起身朝着房门走去。
手搭在门把上时,她下意识地顿了顿,透过门缝向外瞥了一眼,却没看到任何人影。
带着几分疑惑,月折拉开了房门。
只见一个巨大的木箱被放在了门口。
木箱差不多到她的腰际,散发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显然是被人精心准备过的。
木箱正中央,用细麻绳固定着一张白色的纸条,上面用深色墨水写着一行简洁的字。
“TO:美丽的小姐。”
月折弯腰,伸手取下卡片。
卡片比普通信纸更厚些,触感细腻,背面还印着细碎的蔷薇花纹。
她翻转卡片,只见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字迹从一开始的工整清秀,逐渐变得潦草扭曲,笔画越来越重,最后甚至有些字因为用力过猛,笔尖划破了纸页,墨水晕开,在纸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得你像月光下的海,清冷又好看,明明离得很远,却让我挪不开眼。”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完了。”
“这些天,我每天都在找你。”
“看到你在槐树下看书,阳光落在你发梢,我多想冲过去,把你连同那片阳光一起藏起来,锁在只有我能看到的地方,不让任何人看见。”
“看到那个卖花的小子给你送花,你笑了,我嫉妒得快要疯掉,为什么你不对我笑?”
“为什么你从来没看过我一眼?我明明比他更喜欢你!”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谁都不能碰,谁都不能抢!”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用尽全力写上去的。
字里行间的痴迷、疯狂的嫉妒与近乎病态的偏执,透过扭曲的字迹扑面而来。
月折把视线转移在脚边的巨大木箱。
她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或许是礼物,或许是别的东西,但仅仅从这张纸条上,能清晰感受到送礼之人那份从小心翼翼到近乎疯狂的情绪变化。
“会是谁呢?”
月折站在原地,微微歪着头回想。
这些天在小镇上,除了偶尔和卖花少年、书店老板、周围小摊们说过几句话,几乎没和其他人有过更深的交集。
那些擦肩而过的路人,大多只是匆匆瞥她一眼,眼神里要么是好奇,要么是惊艳,从未有人表现出这般带着偏执的异样关注。
那个送礼的人,想必就是这些天频繁注视她的目光来源之一。
只是她向来懒得深究这些无关紧要的目光,加上对方从未真正靠近,便也从未在意过那道视线背后,藏着怎样一张脸,又藏着怎样的心思。
见实在猜不到送礼人的身份,月折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不愿再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过多纠结。
指尖微微用力,将手里的卡片撕成碎片,随手丢进不远处靠墙放置的铜制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月折才弯腰,双手扣住木箱两侧的边缘,稍一用力,将这个几乎到腰际的木箱缓缓拖进房间。
待木箱完全进入房间,月折转身,反手关上了房门。
“咔哒”一声,木箱应声打开。
箱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一只几乎占满整个木箱的巨大兔子玩偶静静坐在里面,雪白的绒毛蓬松柔软,却唯独那双眼睛,是浓郁的红色。
月折盯着那双眼看了片刻,迟疑地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上玩偶的眼眸。
触感是微凉的布料,带着细腻的纹理,可不知为何,指尖落下的瞬间,她心头莫名掠过一丝异样的悸动。
但月折没再多想,便收回了手。
而在小镇另一端,一间没有开灯的黑暗房间里,窗帘被严严实实地拉死,只有电脑屏幕发出的冷光,照亮了男人扭曲的侧脸。
他坐在电脑桌旁,身体前倾,双手紧紧攥着,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的画面,连眨眼都舍不得,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那正是月折低头打量兔子玩偶的模样,连她微微蹙起的眉头、指尖划过玩偶绒毛的动作,都清晰地映在屏幕上。
屏幕角落,藏着一个极小的红点,正随着画面的传输,极其微弱地闪烁着,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那是他藏在兔子玩偶红眼睛里的微型摄像头,耗费了好几天才改装好,将设备完美嵌进玩偶内部。
而玩偶眼眸那抹红色,恰好完美遮掩了摄像头工作时的红光,任谁看了,都只会以为那是玩偶设计的一部分,绝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月折,月折……”
艾尔一遍又一遍低声呢喃着女孩的名字,语气里带着近乎癫狂的痴迷,尾音还微微发颤,像是在压抑着汹涌的情绪。
他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抚上屏幕里月折的脸,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真实的她。
指腹在屏幕上慢慢摩挲,顺着她的眉眼、鼻梁,一遍遍描摹着她的轮廓,眼神里的渴望几乎要溢出来。
屏幕的光映在他眼底,让他瞳孔里的偏执与疯狂愈发清晰。
“你看,我把最特别的‘礼物’送给你了,”艾尔对着屏幕低语,嘴角勾起一抹病态的笑,“这样,我就能一直看着你了,不管你在做什么,不管你在哪里,你都逃不掉的……”
目光扫过屏幕里月折放在身侧的手,又落在她垂落的发丝上,眼神贪婪得像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电脑桌最下层的抽屉里,还堆着一沓厚厚的照片,全是他这些天偷偷跟在月折身后拍下的。
而此刻,旅馆房间里的月折,正弯腰伸手,想要将兔子玩偶从木箱里抱出来。
玩偶比她想象中重得多,她双手扣住玩偶的腋下,微微用力,才勉强将它抱起来。
月折费力地将玩偶放在了床对面的藤椅上,让它正对着自己的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