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与涩

周六的晨光揉碎在山雾里，安迷修攥着两张泛着油墨香的门票站在山脚，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票根——昨天在班级群里随口提了句想爬青崖山，满屏“要补觉”“约了游戏”中，只有雷狮的消息跳了出来：“地址发我，顺便帮你带早餐。”

公交在盘山公路上晃悠了二十分钟，停稳时安迷修刚起身，就看见车门边站着雷狮。他背着个洗得泛白的黑色双肩包，校服外套松松搭在肩上，手里拎着个牛皮纸袋，袋口冒出半盒热豆浆的蒸汽。“刚在山下买的，”雷狮把纸袋递过来，指尖不经意蹭过安迷修的手心，像落了片凉雾，“豆浆还热着，油条得趁脆吃。”

山径是青石板铺的，沾着晨露，走起来发滑。安迷修穿的白运动鞋有点打滑，没走多久就落在后面，额前的碎发被汗浸湿，贴在眉骨上。雷狮走在前面，余光扫到他趔趄了一下，脚步忽然慢下来，弯腰假装系鞋带，等安迷修跟上来，才直起身往旁边挪了挪：“走里面，这边石头平。”

风从山谷里吹过来，带着松针的清苦。安迷修跟着雷狮往观景台走，忽然听见他“哎”了一声，转身时手里多了个黄澄澄的橘子，表皮还带着新鲜的果霜。“刚才在山脚下的老阿婆那买的，”雷狮指尖掐着橘子蒂转了圈，指甲盖蹭出淡淡的橘色，“说比超市的甜。”

他剥橘子的动作不算熟练，指缝间沾了细密的橘络，却还是把最中间一瓣递到安迷修嘴边。安迷修微怔着张嘴，橘瓣的汁水在舌尖炸开时，才发现雷狮的指尖离自己的唇只有半寸，指腹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橘肉。“甜吗？”雷狮问，语气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见安迷修点头，才自己咬了一瓣，嘴角悄悄弯了弯。

爬到山顶时雾刚散，远处的城镇浸在淡金色的阳光里，像被打翻的蜂蜜罐。雷狮把外套铺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拍了拍：“坐这，石头凉。”安迷修坐下时，闻到外套上淡淡的皂角香，和雷狮校服领口的味道一模一样。两人并肩看着山景，安迷修忽然想起上次物理周测，自己有道题卡了半天，雷狮趁老师转身，把写满解题步骤的草稿纸悄悄推过来，纸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骑士头盔。

“上次……”安迷修刚开口，就被一阵山风吹乱了话音。雷狮侧过头听，发梢扫过安迷修的耳尖，痒得他心跳漏了一拍。“没什么，”安迷修别开脸，看见雷狮耳后泛着淡淡的红，像被山顶的阳光晒透了，“就是觉得，今天的风挺好的。”

下山时安迷修踩滑了一级台阶，身体往前倾的瞬间，手腕突然被人攥住。雷狮的掌心带着薄汗，力道却很稳，把他拉回来时还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踩实了，这台阶滑。”安迷修站稳后，看见雷狮的手指还搭在自己手腕上，指节因为用力泛着浅粉，直到他轻轻挣了挣，才慢慢松开，转而扶住了旁边的树干。

山风又起，吹落了枝头的橘子花瓣，落在两人之间的青石板上。安迷修走在前面，听见身后雷狮轻轻踢着石子，脚步声和自己的重合在一起，像两颗慢慢靠近的星子。他忽然想起口袋里还剩的半盒橘子，指尖碰着冰凉的果皮，忽然觉得，有些没说出口的心意，就该藏在这样的山风里，裹着橘子的甜，慢慢漫过时光。

漫过橘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