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狮第一次注意到安迷修的手指,是在周三的物理课。
讲台上的老教授正推导匀变速直线运动公式,白色粉笔灰簌簌往下掉,落在安迷修攥着粉笔的指节上。他站在黑板前演算例题,蓝白校服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很细,指尖在黑板上移动时,骨节会轻轻凸起——像初春刚抽条的树枝,干净又带着点韧劲。
“喂,骑士先生,算错了。”雷狮的声音从最后一排飘过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他转着笔,靛蓝色的眸子扫过黑板上那个明显的符号错误,“加速度是矢量,负号不能丢。”
安迷修猛地抬头,粉笔在黑板上顿出个白点。阳光从高窗斜切进来,刚好落在他泛红的耳尖,粉笔灰在光里轻轻飘,像被惊动的细小星尘。“谢、谢谢。”他慌忙擦掉重写,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落下的粉笔灰沾在虎口,像点了颗小小的痣。
那天放学,雷狮在车棚撞见安迷修。他正蹲在地上修自行车链条,指尖沾着黑油,却小心翼翼地避开校服下摆。雷狮踢了踢他的车后座:“需要帮忙?”
安迷修抬头时,睫毛上还沾着点灰,像落了只白蝴蝶。“不用,在下自己可以……”话没说完,链条“咔嗒”一声弹回原位,带起的黑油溅在他手背上。
雷狮忽然蹲下来,从口袋里摸出包湿巾,抽一张递过去。“擦干净,”他的指尖碰到安迷修的手背,像有电流窜过,“等下还要去喂猫吧?别把小猫弄脏了。”
安迷修愣住——他总在放学后去巷口喂那只三花流浪猫,原来雷狮注意到了。他接过湿巾慢慢擦手,黑油混着粉笔灰晕开,露出底下干净的皮肤。“你怎么知道?”
“上周看见的。”雷狮靠在车棚的铁柱上,看着他把湿巾叠成小方块,“你给猫喂的小鱼干,是学校后门那家的吧?”
安迷修的动作顿了顿。那家店的小鱼干要绕两条街才买得到,包装袋上印着只举着鱼竿的小猫——他今早特意去买的,此刻正放在车筐的布袋里。
第二天物理课,安迷修刚走上讲台,就发现粉笔盒旁多了包新的无尘粉笔。他捏起一根,比平时用的要轻,写字时几乎不掉灰。转身时,恰好对上雷狮的目光,他正趴在桌上转笔,嘴角噙着点若有若无的笑,阳光落在他发梢,像撒了把碎金。
粉笔灰还在落,只是不再沾在安迷修的指节上了。演算到复杂的公式时,他会下意识地往最后一排看,雷狮的笔总在那时停下,指尖敲敲桌面,像在说“这里要小心”。
后来安迷修发现,雷狮的物理笔记本里,夹着片干了的三花猫毛;而自己的粉笔盒里,永远有拆好的无尘粉笔,包装上印着的小猫举着鱼竿,和他买小鱼干的袋子一模一样。
某天课后,雷狮忽然把一张纸条塞进安迷修的校服口袋。展开来,是用钢笔写的一行字:“周六下午,去看流浪猫的崽崽吗?听说生了三只。”字迹张扬,末尾却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猫头,像用橡皮擦过又补画的。
安迷修捏着纸条,指尖轻轻蹭过那个小猫头,粉笔灰从袖口滑出来,落在纸页上,像颗被阳光晒暖的星星。他转身看向最后一排,雷狮正假装看窗外,耳尖却红得厉害,被风掀起的校服衣角下,露出半截干净的手腕——像在说,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你了。
粉笔灰还在教室里轻轻飘,只是这一次,落在谁的心上,都成了甜丝丝的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