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低气压尚未从莲花小区案的余波中完全散去,一起更为恶劣、性质更为严重的案件如同惊雷般炸响,瞬间让整个市局进入了前所未有的战时状态。
热电厂门卫值班室发生血案!值夜班的老门卫被残忍杀害,更令人震惊的是,厂内保卫科存放的一把制式“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及少量配套子弹被劫掠一空!
现场勘察和紧急协查通报很快传来,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名字——一个背负多宗涉枪杀人记录、手段极其凶残毒辣、被多个省市联合通缉的要犯。此人枪法精准,心理素质极稳定,反侦察能力超强,是极度危险的人物,被上级火线列为“一号嫌犯”!
警报级别提到最高。全市公安干警取消一切休假,高度戒备。荷枪实弹的警察们出现在主要路口、车站码头,设卡盘查,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硝烟。重案六组也被全员派上路面,参加高强度的巡逻和巡查任务。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都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亡命之徒。
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压力下,江汉带来了一个更让曾克强心情沉入谷底的消息。他趁着巡逻间隙,压低声音对曾克强说:“老曾,我刚去医院打听了一下……胡刚那边,情况不太好。手术是做了,但术后恢复……医生说可能挺不过感染关,就算挺过去,最好的结果也是植物人……”
曾克强正拿着望远镜观察着车流,闻言,手臂猛地一僵,望远镜缓缓放下。他没有说话,只是腮帮子的肌肉剧烈地抽动了几下,眼神死死盯着窗外喧嚣的城市,仿佛要将眼前的这一切都看穿、砸碎。好友命悬一线,自己却被排除在案件之外,这种无力感和愤懑,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内心。他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短促而刺耳的一声鸣叫,引得路旁行人纷纷侧目。郁闷和怒火在他胸中积压,几乎要冲破胸膛。
突然,所有人的对讲机里同时爆发出急促到变调的呼叫声:“四组报告!四组在滨河路发现一号嫌犯车辆!请求支援!请求立刻支援!对方有重火力!王超中弹了!啊——!”紧接着,对讲机里传来震耳欲聋的枪声和混乱的呼喊,随即信号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片令人心悸的静电噪音。
“滨河路!快!”曾克强眼睛瞬间赤红,几乎是从喉咙里吼出命令。警车像发疯的野兽般,拉响刺耳的警笛,不顾一切地冲破车流,朝着交火地点狂飙。
然而,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赶到现场时,激烈的枪战已经结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和血腥味。路面一片狼藉,弹壳满地,警车的车窗被打得粉碎,车身布满了弹孔。四组的几名干警或蹲或跪,围在一个倒在地上的战友身边,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呜咽声。
曾克强、季洁等人冲过去,拨开人群。地上躺着的,是四组年轻的刑警王超。他那么年轻,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此刻却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上,胸前的警服被鲜血染透,已经没有了呼吸。他的配枪还握在手里,手指仍保持着扣扳机的姿势。
牺牲了。又一位战友倒在了血泊中。
而那个凶残的“一号嫌犯”,早已趁着混乱,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王超苍白年轻的脸庞,看着周围战友们悲愤欲绝的表情,再想到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的胡刚,曾克强心中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情绪,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爆发了。
他猛地转过身,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刚刚赶到、面色同样沉重如水的郑一民,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悲痛而嘶哑扭曲:“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我们的人倒下?!老郑你告诉我!胡刚的事瞒着我!现在又碰上这种悍匪!我们的装备呢?我们的情报呢?就这么让兄弟们拿命去填吗?!你这个组长是怎么当的?!”
他一把揪住郑一民的衣领,额头上青筋暴起,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周围的同事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呆了,纷纷上前试图拉开他。
“老曾!你冷静点!”江汉和季洁死死抱住他。
郑一民没有反抗,任由曾克强抓着,脸上同样是巨大的痛苦和疲惫,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和自责,他嘶哑着回应:“老曾!我心里好受吗?王超也是我的兵!可现在不是闹的时候!”
“我闹?胡刚躺在那儿半死不活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闹?!王超现在人就没了!”曾克强几乎是咆哮着,泪水混着怒火冲出眼眶。
就在六组内部因王超的牺牲而情绪激烈动荡之时,新的警情再次传来——有可靠线报,另一伙胆大包天的悍匪,计划在当天下午抢劫位于市中心的一家工商银行!
屋漏偏逢连夜雨。上级命令迅速下达:全局力量,优先确保银行安保,绝不能让匪徒得逞!六组被要求抽调部分警力,参与银行周边的秘密设伏行动。
也许是考虑到六组连续经历战友伤亡,情绪波动大,上级特意给六组派来了一名新人——牛小松,一个刚从警校毕业不久,脸上还带着稚气和紧张的小伙子。郑一民看着这个在这种关头派来的新兵,嘴角扯出一丝苦涩,只是简单交代了几句“注意安全,听从指挥”,便将他带在身边。
银行周边的伏击圈悄然布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然而,约定的时间过去了,预想中抢劫银行的匪徒却迟迟没有出现。
就在所有参与设伏的干警心生疑虑之时,对讲机里再次传来紧急通报:迎春路发生激烈枪击案,两名男子当街被杀!
曾克强和江汉离得最近,立刻驱车火速赶往迎春路。现场同样血腥,两名男子倒在血泊中,周围是惊恐尖叫的人群。初步勘察,又是枪杀,手法干净利落。
难道“一号嫌犯”流窜到了这里?还是另外的案子?
线索混乱,警力被多方牵扯,所有人的精神都绷到了极限。
而此时,银行那边终于出现了情况:那伙原本计划抢劫银行的悍匪,似乎察觉到了风声,在试图靠近银行时与埋伏的警察发生了遭遇战!枪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市中心的平静。匪徒异常凶猛,凭借火力负隅顽抗,警方经过一番激烈交火,最终将几名悍匪全部击毙。
然而,在清理战场时,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有路过群众被流弹击伤,已送往医院。
上级对此高度重视,严令彻查流弹来源。弹道检验结果很快出来,却让所有六组的人难以置信,继而涌起强烈的不满——那枚误伤群众的子弹,弹道轨迹分析显示,极有可能来自于六组的新人牛小松所佩戴的配枪!
在刚才那种高度紧张、混乱的交火环境中,经验不足的牛小松很可能因为紧张,在射击时发生了偏差。
这个结果让六组上下都蒙上了一层阴影。牛小松本人更是吓得脸色惨白,手足无措。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甚至有些老队员忍不住出言抱怨之时,郑一民站了出来。他看了一眼瑟瑟发抖、满眼恐惧的牛小松,深吸一口气,拿起电话,直接打给了严大队。
“严大队,银行现场流弹误伤群众的事,责任在我。我是组长,是我指挥不到位,对新同志的战斗心理建设和临场指导有欠缺。我请求处分。”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将所有的责任一力承担了下来,完全保护了背后那个已经吓坏了的新人。
电话那头,传来了严大队极其严厉、毫不留情的批评声,声音大到旁边的人都隐约能听到。郑一民只是默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最后沉声回答:“是,我接受批评。我会做深刻检查。”
挂了电话,办公室内一片寂静。曾克强看着郑一民,之前爆发的怒火似乎消散了一些,眼神变得复杂。季洁、江汉等人也沉默着,他们明白,郑一民又一次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了手下的人,尽管他自己刚刚经历了王超牺牲的痛楚,又承受了来自上级的巨大压力。
案犯被击毙了,但错误的代价和沉重的责任,依然需要有人来背负。而新的枪击案,依旧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