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嫌犯”的身份像一片浓重的乌云,笼罩在每位干警心头。其手段之老练、行踪之诡秘,让大规模的排查一次次无功而返。压力与日俱增,牺牲战友的悲痛化为沉甸甸的责任,迫使每个人都在超负荷运转,试图从浩如烟海的信息中捕捉那一丝微光。
终于,一条看似不起眼的线索,在经过反复交叉比对和深度分析后,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所有零散的痕迹——作案手法、时间规律、活动范围、甚至是一些极细微的行为特征——都开始指向一个名字:刘定山。此人有服役经历,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枪法极准,退伍后因对社会不满屡有极端言行,且有多次使用枪支犯罪的记录,性格冷酷多疑,与“一号嫌犯”的画像高度吻合。
目标锁定!兴奋之余,是更大的谨慎。刘定山绝非普通罪犯,他手中持有抢来的步枪,且使用极其熟练,一旦交火,必然是一场恶战,极易造成周边群众和无谓的伤亡。
案情分析会上,气氛凝重。郑一民指着白板上刘定家的简易结构图,沉声道:“强攻风险太大。这小子是个硬茬子,逼急了肯定鱼死网破。我们不能拿群众和弟兄们的命去赌。” 他提出了一个备用方案:智取。利用刘定山对其年迈母亲极为孝顺的特点,寻找时机,趁其母在家时,设法诱使其放松警惕,尽可能避免正面枪战。
计划周密部署。然而,意外总是不期而至。负责前期摸底和创造条件的江汉与白羚,在按照计划以社区工作人员登记为名上门时,刘定山透过猫眼审视门外陌生人的眼神,其多疑的本性瞬间被触发。门只开了一条缝,他冰冷警惕的目光在江汉和白羚身上扫过,一只手始终背在身后——那极可能就是握着枪的位置!
气氛瞬间绷紧!江汉暗道不好,脸上却还得强装镇定,说着准备好的套词。白羚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全是汗,但她努力控制着呼吸,眼神不敢有丝毫退缩。刘定山的眼神越来越狐疑,背在身后的手似乎有了动作的迹象!千钧一发之际!
“定山,是谁啊?”一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刘定山的母亲,一位头发花白、步履蹒跚的老太太,拄着拐杖从里屋走了出来。
就是这一声呼唤,打破了门外几乎要凝固炸裂的空气。刘定山身体猛地一僵,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那是凶狠、警惕,与对母亲下意识的关切和不愿其受到惊吓的混合体。他背在身后的手停顿了,整个人出现了一瞬间的松懈和犹豫。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江汉和白羚交换了一个眼神,机会稍纵即逝!两人几乎同时发力,猛地撞开门,如猛虎般扑了上去!江汉死死扣住刘定山那只可能持枪的手,将其狠狠扭到背后,白羚迅速配合,用身体重量将其压倒在地。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妈!回屋去!别出来!”被死死按在地上的刘定山,没有挣扎,只是嘶哑着朝着惊慌失措的母亲喊了这么一句,然后便放弃了所有反抗,任由冰冷的手铐铐上了手腕。母亲的突然出现,击碎了他最后的顽抗意志。
一场极可能流血伤亡的抓捕,竟以这样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落幕。白羚在压制刘定山时,手臂被门框擦伤,但她毫不在意,脸上洋溢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兴奋和完成任务后的自豪。新人的快速成长和临场表现,让一直紧绷着脸的郑一民,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弧度。
然而,结了一案,又生一案。白羚在参与后续一起普通的街头治安案件处理时,凭着一股机灵劲和细致的观察,从一个当街骚扰女性的“小流氓”入手,顺藤摸瓜,竟意外揪出了一个隐藏颇深、组织严密的卖淫团伙,牵扯出不少线索,也算是意外之喜。
与此同时,曾克强却始终无法真正融入这些破案的短暂喜悦中。胡刚的案子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郑一民的回避命令、严大队模糊的态度、案发现场的种种疑点,都让他寝食难安。他再也按捺不住,开始利用个人时间,私下调查胡刚案发前后的行踪和接触的人。
他的调查进行得异常艰难,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在阻挡着他。然而,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时,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他赫然发现——市局督察部门的车辆,曾频繁出现在胡刚出事地点附近以及分局!督察,通常负责调查警队内部的违纪行为。他们的介入,意味着什么?
一个可怕的猜想瞬间击中了曾克强!难道胡刚他……?不敢再想下去!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规定和命令,像一头发怒的雄狮,径直冲向了严大队的办公室,他要问个明白!讨个说法!
就在他冲到严大队办公室门口,准备不顾一切敲门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交谈声。两名护士正边走边激动地说:“醒了!真的醒了!306那个昏迷了好久的警察,胡刚!他刚才手指动了,眼睛也睁开了!”
胡刚醒了?!
曾克强如遭雷击,瞬间愣在原地,巨大的惊喜淹没了之前所有的愤怒和猜疑。他猛地转身,发疯似的朝着胡刚的病房狂奔而去,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只想第一时间确认老友真的醒来了!
他一把推开病房门,激动的呼喊几乎要脱口而出:“老胡!”
然而,病房内的景象却像一盆冰水,迎头浇下,让他瞬间僵立在门口,浑身冰冷。
胡刚确实醒了,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眼神还有些涣散。但病床前,站着的不仅仅是医生和护士,还有两名穿着整齐制服、表情极其严肃的人——正是市局督察部门的同志!他们正在向刚刚苏醒、还极为虚弱的胡刚出示着什么证件,低声而严肃地询问着话。
郑一民和严大队也站在一旁,面色沉重如水,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看到曾克强冲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督察的眼神锐利而带着审视。胡刚虚弱地转动眼球,看向曾克强,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为一个极其复杂、充满了痛苦、愧疚和某种警示的眼神。
刹那间,曾克强全都明白了。
为什么让他回避。为什么督察会出现。为什么严大队和郑一民的态度如此反常。
胡刚的坠楼,根本不是什么意外,甚至可能不是简单的遇袭……问题,出在内部!出在胡刚自己身上!
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的痛楚、以及一种被最信任的兄弟可能背叛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曾克强。他站在门口,看着病床上虚弱的好友和床前冰冷的督察,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崩塌。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远远超乎了他最坏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