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全市严打经济犯罪的专项行动刚刚拉开序幕，锋芒初露，一记重锤便猝不及防地砸了下来——市商业银行南园支行在内部审计中，惊现一笔高达八百万元的巨额负报单！资金不翼而飞，账面漏洞触目惊心。

消息传到重案六组，立刻引起了高度重视。如此巨大的金额，绝非普通失误所能解释，背后极可能隐藏着精心策划的经济犯罪。组长郑一民立刻部署曾克强、季洁等人介入调查。

初步排查，疑点迅速聚焦在两名几乎在同一时间递交辞呈、随后便人间蒸发的银行职员身上：业务经理温宝华和柜台主管邓贤。这两人岗位关键，均有权限接触核心业务流程，他们的突然离职与资金漏洞的出现时间高度吻合，嫌疑极大。

“立刻找到温宝华和邓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曾克强下达命令，全组围绕这两人的社会关系、出行记录展开了密集排查。

然而，就在银行诈骗案调查陷入焦灼，尚未取得突破性进展时，一起极其恶劣、令人发指的案件，以一种戏剧性而恐怖的方式，闯入了众人的视野。

一名清晨在护城河边垂钓的老者，感觉鱼竿沉甸甸的，本以为钓上了大鱼，奋力拉拽之下，拖出水面的却是一个沉重的、裹着层层塑料布的诡异包裹。老者好奇地解开绳索，掀开塑料布的一角——里面赫然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女尸！更令人头皮炸裂的是，女尸的双手自手腕处被齐刷刷地剁掉了！

老者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报了警。

白羚跟着技术队赶到现场，当包裹被彻底打开，那具残缺不全、散发着恶臭的尸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时，强烈的视觉和嗅觉冲击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跑到一边剧烈地呕吐起来，脸色惨白。就连经验丰富的曾克强和江汉，也紧锁眉头，面色凝重。

残忍！变态！这是所有现场人员的第一感受。凶手不仅杀人，还刻意毁去死者双手，这背后意味着什么？是报复？是隐藏身份？还是某种扭曲的仪式？

法医初步检验，死者为年轻女性，死亡时间约一周左右，死因是机械性窒息。除了双手缺失，尸体未有其他明显虐待伤痕。由于面部腐烂且缺乏指纹，身份辨认极其困难。

银行大案悬而未决，又添恶性命案，六组压力倍增。曾克强不得不再次分兵，一部分人继续追查温宝华、邓贤下落，另一部分人由季洁牵头，从无名女尸案入手。

就在警方全力排查女尸身份、寻找破案线索时，邻市临北市警方传来通报：他们在市郊一处荒僻的河滩边，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经身份核对，正是南园支行失踪的业务经理——温宝华！

温宝华死了！是被谋杀！死亡时间大约在负报单事发前後。这一发现让银行案的性质瞬间从贪污挪用升级为谋杀侵财！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警方全力通缉另一名失踪职员邓贤时，邓贤却主动来到了市公安局投案自首。

审讯室里，邓贤面色惶恐，语无伦次，但交代的内容却石破天惊：他和温宝华确实合谋挪用了那八百万，但就在他们准备携款潜逃前夕，一个早已从南园支行离职一年多的前同事——吴飞，突然找上了他们。吴飞以揭发相威胁，强行索要了全部赃款，并在争执中，失手杀死了温宝华。邓贤声称自己当时吓坏了，吴飞威胁他若敢声张便杀他全家，他只好听从吴飞安排，处理后事，然后各自潜逃。如今东窗事发，他日夜承受良心的谴责和恐惧的煎熬，最终选择前来自首。

吴飞？一个早已离职的人？曾克强立刻调阅吴飞的档案，发现此人当年离职确实有些蹊跷，而且精通银行业务和计算机系统。如果邓贤所言属实，那么吴飞就是杀害温宝华、劫走八百万巨款的真凶！

“找！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吴飞给我揪出来！”曾克强下令。

现代化的侦查手段迅速启动。通过对吴飞社会关系的深度挖掘和海量信息筛查，一个可疑的身影进入了警方视线：一个名叫“岳洋”的年轻商人，近期突然在邻省高调出现，投资出手阔绰，但其背景经历却有不少模糊不清之处。更关键的是，经技术比对，这个“岳洋”的面部特征，与吴飞的旧照存在高度相似性，尤其是某些无法通过普通化妆改变的骨点结构——他极可能做了整容手术！

曾克强顺藤摸瓜，带领干警秘密奔赴邻省，经过周密布控，终于在一家高档会所里，将已经改头换面、自以为高枕无忧的吴飞（现岳洋）成功抓获。面对确凿的证据和突如其来的警方，吴飞（岳洋）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对杀害温宝华、劫走巨款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银行大案，似乎至此可告一段落。

然而，还没等大家稍松一口气，护城河那边再传噩耗——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又相继捞起了三个沉重的包裹！里面无一例外，都是双手被残忍剁掉的年轻女尸！

加上第一具，已是四具无手女尸！

全市震动，人心惶惶。媒体开始用“剁手恶魔”来形容这个冷血的连环杀手。上级限期破案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刑警肩上。

四名受害者身份陆续被查明，她们来自不同区域、从事不同职业，社会关系看似毫无交集。调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但季洁没有放弃。她带领组员对四名受害者的生活习性进行了近乎偏执的深入走访。终于，一条极其细微的共同点浮出水面：据她们的朋友或家人回忆，这四名女生前都酷爱上网，且经常登陆一个名为“今晚有约”的本地网络聊天室，甚至在其中颇为活跃。

网络！虚拟世界！这难道就是凶手筛选和联系受害者的渠道？

一条新的侦查方向被迅速确定。在技术部门的支持下，警方潜入“今晚有约”聊天室，试图从中寻找可疑人员。然而，聊天室人员繁杂，信息量大，如同大海捞针。

季洁提出一个大胆设想：凶手如此痛恨在聊天室活跃的女性，甚至用剁手这种方式来惩罚（或许在他看来这些手用于打字聊天是一种罪孽），其动机很可能源于自身经历，比如，他的妻子或亲密女友也曾沉溺于此，并导致了某种悲剧。

警方调整策略，一方面继续监控聊天室，另一方面重点排查四名受害者在聊天室里的共同联系人，尤其是那些言语偏激、或曾与受害者发生过矛盾的男性用户。

网，悄悄地撒了下去。

高科技的通讯工具，此刻成为了警方与隐藏凶手博弈的战场。经过日夜不休的筛选、分析和试探，一个昵称低调、但言语间偶尔流露出对女性极度不屑和怨恨的男性用户进入了警方视线。其登录IP地址和活动规律，与警方推测的凶手画像有多处吻合。

抓捕行动迅即展开。当刑警们冲入嫌疑人住所时，他正坐在电脑前，屏幕幽幽的光映照着他扭曲而麻木的脸。

审讯室里，面对如山铁证和警方强大的心理攻势，嫌疑人最终交代了罪行。他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的角色。他的妻子曾长期沉溺于“今晚有约”聊天室，与陌生网友暧昧不清，最终抛下他和孩子与人私奔，家庭破裂。极度的痛苦和怨恨扭曲了他的心灵，他将所有怒火迁怒于所有爱在聊天室聊天的女性，认为她们轻浮、不检点，都是“该死”的。于是，他利用自己熟悉的网络世界，伪装身份，引诱那些他认定的“坏女人”见面，残忍地将她们杀害，并偏执地剁掉她们的双手，仿佛这样就能消除那些曾经在键盘上敲打出“背叛”字符的根源。

一个因自身受害而转变为加害者的悲剧，一个利用现代科技却怀着中世纪般残忍观念的扭曲灵魂。

案子破了，但参与办案的每一位民警，心情都异常沉重。科技本身无分善恶，人心深处的幽暗与伤痛，才是真正滋生犯罪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