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监护室的玻璃,手还在抖。沈知夏站在我身后,脚步声轻得像踩在棉花上。
“签合同?”她问。
我点头,从西装内袋抽出文件。那是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合作方案书,封面还带着会议室里空调的凉气。
她没接,只看着我说:“你妈走的时候,手里攥着一个纸飞机。”
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她说:“她说你小时候摔了碗,她就把碎片折成飞机放飞。她说这样好运就会回来。”
我没说话,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林澈,”她轻轻叫我的名字,“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那天我摔碎了她最爱的青花瓷碗,她没骂我,只是笑着把碎片捡起来,用胶带粘好,然后剪了张红纸,折了个歪歪扭扭的纸飞机。
“飞吧,”她对我说,“好运会来的。”
可现在,我妈走了,带着她藏了一辈子的疼爱,还有……对我的愧疚。
我闭上眼,眼前全是她躺在病床上的样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却还在笑,说:“你别哭,妈给你折个飞机,把难过送走。”
我睁开眼,沈知夏还站在那儿,手里攥着病历本,眼神安静得不像她。
我递出合同:“签吧。”
她接过笔,手指碰到我的指尖,冷得吓人。
“你不进去?”她问。
“不想看。”我声音干涩。
她点点头,低头签字。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在我耳朵里。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小唐跑过来:“林总,客户已经等急了,说再不签就换公司。”
我没看他,只盯着沈知夏的笔。
她签完最后一个字,把合同递给我:“好了。”
我接过,转身要走。
“等等。”她突然抓住我袖子。
我停下,没回头。
“你真的不进来看看她?”她声音很轻。
“看了又能怎样?”我苦笑,“她已经不在了。”
她没说话,手却没松开。
我回头,看见她眼里有泪光,但没落下来。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究没开口。
我叹了口气,伸手想拉开她的手。
可她的手指却扣得更紧。
“林澈,”她终于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不让我说她生病的事?”
我愣住。
“她说你刚拿到大项目,不想当你的拖油瓶。”她声音发颤,“她说看到新闻里你笑得那么开心,她就觉得自己没事了。”
我心里一阵酸痛。
我妈就是这样的人,宁愿自己撑着,也不想让我担心。
“她最怕你慌张。”沈知夏继续说,“你爸走的时候,你抱着她哭,她就说‘我儿子以后肯定能设计最稳的房子’。”
我闭上眼,眼泪差点掉下来。
“你现在这个样子,她肯定也不愿意看到。”她说。
我睁开眼,看向监护室的门。里面躺着我妈,我却连最后一面都没见。
我深吸一口气,低声说:“现在……我还能进去吗?”
沈知夏没回答,只是轻轻放手。
我走进去,护士掀开白布一角。
我妈的脸苍白得像雪,嘴唇没了血色,但嘴角还带着一点笑意,像是安心地睡着了。
我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手。已经凉了。
我看着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她教我折纸飞机的样子。那时候她还年轻,头发黑亮,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妈,”我低声说,“对不起。”
我站起来,转身要走。
沈知夏站在门口,没动。
“走吧。”我对她说。
她点点头,跟我一起往外走。
电梯口,小唐还在等着。
“林总,合同……”
“签了。”我打断他,“你可以回去了。”
他愣了一下,点点头,转身走了。
我走进电梯,沈知夏也进来。
电梯开始下降,镜面里映出我们俩的身影。
她站在角落,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我看着镜子里的她,忽然觉得她变了。
不是以前那个会抱着我哭,会在我熬夜加班时偷偷泡热牛奶的女人了。
现在的她,安静、克制,甚至有点疏离。
电梯“叮”一声停在大厅。
我快步走出去,她跟在后面。
外面阳光很好,照在脸上有点烫。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她。
“你为什么要去找我妈?”我问。
她抬起头,眼神平静:“她住院了,没人照顾。我知道你忙,就想着帮帮你。”
“你知道我妈一直不喜欢你。”我说。
她笑了,笑得很苦:“我知道。她觉得是我害了你,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我沉默。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她继续说,“就是陪她复诊,换了病房,给她买点营养品。”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问。
她看着我,眼神有点复杂:“你想听真话吗?”
我点头。
“因为我怕你来。”她说,“你一来,就得请假,就得放下工作。而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我愣住。
“林澈,”她低声说,“我不是想讨好你。我只是……不想看你那么累。”
我看着她,心里忽然有点乱。
电梯口,阳光洒进来,照在我们中间。
她站得不远,我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还是熟悉的雪松混着广藿香。
她忽然往前半步,靠得更近了些。
我心跳漏了一拍。
“你……”我想说话,却被她打断。
“别动。”她低声说,抬手轻轻抚上我的脸。
我僵在原地。
她的手很轻,像是怕碰碎什么。
她指腹滑过我的眉骨,停在我的眼角。
“你有了黑眼圈。”她轻声说。
我喉咙发紧。
“你多久没好好吃饭了?”她问。
我没回答。
她收回手,叹了口气:“你还是老样子,工作起来不要命。”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她也瘦了。
“你最近……怎么样?”我问。
她笑了笑:“还好。”
“真的?”我追问。
她点头,眼神却有点闪躲。
我皱眉:“你在骗我。”
她愣了一下,低下头:“我没事。”
“你要是真没事,就不会去帮我照顾我妈。”我说。
她抬头看我,眼里有点惊讶。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继续说,“你明明可以不管,却偏偏去做了。”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沈知夏,”我低声叫她,“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咬了咬唇,忽然说:“林澈,我……”
话没说完,手机响了。
是医院打来的。
我接起来,护士说需要家属确认一些手续。
我转身去打电话,沈知夏站在原地没动。
等我打完电话回来,她已经不见了。
只有地上,静静躺着一张纸条。
我捡起来,是她写的:
“你该好好休息。别太累。”
我攥着纸条,站在医院门口,阳光照得我睁不开眼。
那一刻,我忽然有点后悔,刚才不该让她走。
可我也明白,有些事,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重来。
我站在医院门口,手里攥着那张纸条。阳光晒得纸边发软,像被火燎过一样卷曲。
手机又响了。
是小唐发来的消息:“林总,新项目启动会定在明天上午十点,客户说想亲自确认设计稿。”
我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